“朕來了這麽久，怎麽不見你說？”
陸矜歡這幾日的情緒一直不大好，本以爲是自己病了。
此刻她心裏隻有對阿弟的憂心，以及皇帝對她利用的寒心。
尤其她這些天輾轉反側，爲腹中孩子未來而憂心，爲與蕭奕祈共同有了血脈的欣喜，甚至還在回味和他這些天來的親昵。
也正是如此，讓她明白過來，她方才那些心緒當真可笑至極。
蕭奕祈之前那一番話，簡直如同把她吊在衆人眼前，鞭打在她身上般，狠狠羞辱。
她閉了閉眼，按下這些複雜的心緒。
嘲諷了自己一番後，終于冷靜清醒了過來。
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冷漠，語氣溫柔說道：“妾身懷上了。”
盡管已經放柔了聲音，但仍舊感覺不到她語氣裏的欺負，就像是僵硬地回複主子話的宮人。
聽着沒有幾分高興的意思。
蕭奕祈渾身一震，整個人瞬間愣住。
他分明隻聽到了三個字，卻如同千軍萬馬的将士齊聲對他說，懷上了。
激動、澎湃、還有種隐晦的奇妙之感。
“什麽時候的事？确定了？”
陸矜歡支起身子，和皇帝拉開距離，眸子與他相對。
就在這一瞬，她的眼神轉換得極快，由冷漠變成了眉眼彎彎的樣子，不讓皇帝看到她眼底的情緒。
“妾身騙你作甚？喜脈是李婆子診出來的，你要是覺得妾身當真哄了你，你不如問問她好了。”
她眼珠子微微動了動，緩緩道：“陛下終于如願以償了。”
真是可喜可賀，對于他和她來說都是。
但是話裏的意思，卻不見一絲一毫的喜色。
蕭奕祈聽在耳裏，格外膈應，胸口更是升騰起一種莫名的怒意。
張公公早就和他講過，若是懷上孩子，做父母的自然會高興不已。
陸矜歡她怎麽是這個反應？
無波無瀾，像是說着與她無關的事情。
皇帝又在想，他似乎也沒有特别高興，更多是激動和渾身沸騰的感覺。
他感受着陸矜歡身上的溫度，覺得有些冷，便抱着她更用力了些，懷裏的人像是更重了點。
皇帝後宮這麽些年了，也沒個子嗣。
皇後肚子裏的是别人的，陸矜歡這個才算他第一個孩子。
忽然之間不知要做些什麽，便問道：“如今有了身子，有何要注意的事情？李婆子同你說了嗎？”
陸矜歡半垂着眸子，淡淡地搖了搖頭。
“不曾，如今也不用吃李婆子原先調養身子的藥了。”
蕭奕祈颔首，本想再同她講兩句。
但最終都化成了簡短的一句話，“甚好。”
皇帝平日裏縱使再激動，也鮮少顯露在臉上。
但是他有種感覺，類似于張公公說的那種高興，這樣冷的天，他卻覺得很熱。
人也變得精神了幾分，想做些事，可以通宵批折子，也可以抱着懷裏的人，出外面走走。
想要告訴他們，他要做爹了。
蕭奕祈自然知道，這些舉動都有失體統。
尤其他還是君王，怎能這樣做。
他緊緊地抿着唇，讓自己千萬不要被心中莫名的情緒給牽引。
生生壓制住這種感覺。
然而陸矜歡把他的反應盡數看在眼裏，以爲他是一點都不曾在意，臉上也沒有什麽喜色。
連她都沒有像往常那般關切。
就因爲她敷衍了給阿弟寫信之事嗎？
陸矜歡思及此處，垂着的眸子，凝結出一層水汽。
難過的情緒霎時湧上心頭，心口好似比方才更加刺痛。
不過她也意識到一件事，自己不過是皇帝利用的工具。
在蕭奕祈心中，恐怕也沒有幾分位置。
所以她不能暴露自己的柔軟和難過，會讓皇帝覺得她煩人，耍性子。
陸矜歡也強制按下複雜的心緒，“陛下可用過晚膳了？”
蕭奕祈淡淡地回道：“還不曾。”
又問：“你可用過了？”
陸矜歡一直在等皇帝回來，她本想分享好消息，忐忑得吃不下飯。
隻是如今這個消息，變得格外諷刺和冷淡了起來。
她裝作敲了敲腦袋，氣惱道：“晚膳這樣要緊的事情，妾身竟忽然忘記了。”
“陛下稍後，妾身這就讓露種他們上膳。”
陸矜歡起身徑直往外面走去。
蕭奕祈的懷裏忽然間變得空落落的，他有些不适應。
心裏卻想着，陸矜歡會不會是有了身子後，高興得忘記了用飯？
越想越是如此，他揚了揚唇，看着陸矜歡忙前忙後。
便跟着也走到了偏廳。
他方才得知陸矜歡有了身孕，心情便非常地複雜激動，現在這種感覺慢慢在加深。
皇帝慢慢走到陸矜歡身邊，心中的欣喜越來越盛。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精力充沛，總想做點什麽。
然而身上的之前的傷又隐隐作痛了起來。
因着沒有細心養護，如今時不時要痛上那麽一會兒。
尤其是天越發冷的時候，更是難耐。
可他現在滿心滿意都是自己要做爹的這件事，好似那點痛都算不得什麽了。
漸漸地淡去。
陸矜歡感覺到皇帝過來，轉頭去看，發現他有些奇怪：“陛下這是怎麽了？”
這讓蕭奕祈倏地清醒，他方才的激動欣喜頓時消失在臉上。
冷峻的面容一如既往，不過還是能從他看陸矜歡的眸子裏，窺見一絲異樣的情緒。
陸矜歡覺得他的眼睛格外深邃，直直地盯着自己，感覺不太妙。
她歪了歪頭，上前對他道：“陛下這樣看妾身作甚？”
蕭奕祈慢慢把自己的目光收回，淡然地說道：“無事。”
這些天朝廷的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他也能抽出空閑和陸矜歡好好地吃上一頓飯。
往日總是着急幾筷子便完事的晚膳，今日用得格外久一些。
不過，用膳的時候，他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陸矜歡，要麽掃過她的臉，要麽停留在她還沒有鼓起來的小腹上。
那雙眸子裏閃過暗光，像是在期盼些什麽。
蕭奕祈忽然想起來，之前陸矜歡曾讓他摸過她柔軟的小腹。
他的手因此微微一動，想要知道如今這觸感又是什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