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禦醫趕緊說道:“一則可以不再用這寒涼之物,免得身子寒氣不斷堆積在體内,導緻越發嚴重。”
“二則是用……”
他其實知道陸矜歡都是服用了避子湯導緻的腹痛,皇帝定然是不想她有身孕,所以隻能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用絕嗣單方,也是可以的,不僅免了疼痛,還能不再孕育。”
陸矜歡聽了張禦醫這番話,手心輕輕地攥了攥,她的計劃恰好也有這一環,但運得好的是,他将這話告訴了皇帝。
與她想要試探皇帝的心思,不謀而合。
此刻她的心裏忐忑了起來,緊緊地盯着皇帝臉上的表情,生怕錯過一絲一毫。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聽到蕭奕祈親口告訴自己,她想要的結果。
然而皇帝冷不丁地低頭回看她,黑眸微深,“囡囡要用着絕嗣單方嗎?”
還在期待中的陸矜歡沒意識到,蕭奕祈這句話的意思。
眼神楚楚可憐地望着皇帝,以爲他不知道絕嗣丹的真正的作用,還裝模作樣地看向張禦醫,“什麽絕嗣丹?張禦醫的意思服用後再也不會痛了嗎?”
然而張禦醫躬身沒有看她,“夫人有所不知,這寒涼的湯藥讓女子服用無異于虎狼之穴,所以用絕嗣丹,就可以慢慢來避子,隻需一年半載,這藥用過後,便免了每月來月事,自然就不會再感覺到疼痛。”
“但這……”
他遲疑了一下,然後看了看蕭奕祈的神色,發現沒有什麽異樣,便繼續道:“但這月事沒了,也就代表日後不再有孕育的機會,故名爲絕嗣丹。”
蕭奕祈聽完張禦醫這番話,渾身僵了一會兒,“不忙,給夫人開一個治療腹痛的藥方。”
然而皇帝并沒有直接回應,要不要讓陸矜歡服用那絕嗣丹,讓她心裏驚惶不安。
還在等着蕭奕祈和張禦醫繼續說點什麽。
等了半晌,陸矜歡發現皇帝沒有打算現在就做決定,這讓她原本還滿懷期待的心,被撕了個稀碎,甚至被他狠狠地踩在腳下碾了碾。
她心裏一難受,牽扯着小腹更加抽痛了起來。
陸矜歡暗暗自嘲,她真是自以爲是,竟然以身試險,下了狠手去讓皇帝做選擇。
真是自不量力,他是帝王,怎會真的把她放在心上呢。
張禦醫這邊完事,自然就趕緊離開屋裏。
一時間房中就隻剩下了蕭奕祈和陸矜歡兩個人。
陸矜歡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力氣和皇帝說話,她現在渾身隻有一個感受,那就是無止境的痛意。
但分明是身上痛,可是不知爲何,她的眼睛卻開始酸澀。
皇帝和自己離得這樣近,可是她卻覺得他們離得那樣遠,連擡手觸碰的勇氣都沒有了。
許是痛得腦子都有些懵了。
陸矜歡聽到皇帝輕到差點聽不清的聲音,“囡囡,想要用絕嗣丹嗎?”
又是方才那個問題,她此刻恨不得自己的耳朵都是聾的。
難不成,她不想用,就能不用的嗎?
爲何還要這般虛情假意地問她,讓她來做決定?
要是她對蕭奕祈說,自己不想,他定然會認爲自己心懷不軌。
可是一旦她答應下來,她再沒有孕育的機會,遲早有一天,會因爲年老色衰,逐漸失去皇帝的寵愛。
最後無所依仗,落得一場空。
蕭奕祈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什麽都交由自己決定,實際上她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
陸矜歡隻覺得自己的嘴唇緊繃不已,嗓子也嘶啞了起來,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但又不能不回答皇帝,隻能淡淡道:“矜歡也不知道該如何選。”
蕭奕祈沉默着,他久久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她。
然後擡手觸碰了一下她按着肚子的柔荑,發現竟然涼得像雪。
頓時皇帝臉上的神色一頓,他趕緊朝門口喊道:“來人,将屋裏的火盆多燒一些,再弄兩個暖手的銅爐。”
忽然他神情又自然了起來,把陸矜歡蓋得嚴嚴實實的.
“這張禦醫年歲還是不大,若換了先皇,若是有禦醫将他的愛妃涼着了,定然會将他腦袋都給摘了。”
蕭奕祈和他父皇關系淡薄到,幾乎沒有,若非是先帝親生,當年那個位置恐怕也輪不到,被先帝忽視的他登基。
所以皇帝喊他父皇爲先皇,倒是讓陸矜歡覺得奇怪,她又不是他後宮的愛妃,張禦醫也不可能把她當成一樣地看待。
記得貴妃還活着的時候,先帝對她可謂是百依百順,就連身份低賤的家族,也因爲貴妃鯉躍龍門,一躍飛升成京中炙手可熱的重臣。
從此貴妃一家翻身,何人不羨慕嫉妒。
陸矜歡自嘲地想着,她怎麽可能和先帝的貴妃相提并論。
當然蕭奕祈現在說這樣的話,無非是想假意安撫自己。
她自然也要配合一下,強忍住心中的酸澀,揚起一抹笑意:“禦醫又有什麽錯,動不動就摘了他們的腦袋,要是禦醫都被砍了,日後還有誰肯給人看診。”
蕭奕祈看她表情輕松,面色也沒有方才那般凝重了。
陸矜歡看了卻覺得自己悲哀不已,他是皇帝,她隻是個卑微的依附者。
她腹痛難忍,卻還要費盡心思地圓場面,緩和兩人之間的僵持的氣氛。
不過現在她也是想明白了,一切都是她異想天開,要不是她覺得自己已經是蕭奕祈心中,占據了重要的位置,因爲皇帝也不把皇後放在心上。
陸矜歡自以爲她就是皇帝心尖上的那個女人,所以才會無知地去試他,企圖謀劃更多。
君王怎能是她一個小小的女子,一點小情小愛就能打動的。
一開始她就想錯了。
蕭奕祈不知道爲何專門避開去說絕嗣丹,他貌似關心地看着她,“肚子可還好些了?”
陸矜歡眨了一下眼睛,垂眸低聲道:“自然好些了,隻是陛下,妾身能不能不喝藥了?妾身怕苦。”
但蕭奕祈顯然不會答應,想也沒想就說:“沒商量。”
然後還深深地看了陸矜歡兩眼,以爲她又在打什麽别的主意。
陸矜歡的心一下也跟着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