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平日裏就與大壯不是很對盤,現在倒有幾分落井下石的意思:“什麽什麽意思?意思不是很明顯嗎?那大壯被狼啃得就隻剩下這些東西!”
其他人聽到後也都面面相觑。
畢竟對這些城裏的她們來說狼吃人的故事不過是書本上的故事,沒想到在現實生活裏能真實存在。
村子裏的那些婦女同志更沒想到的是事情發生的地點就在她們身邊,而且既定對象還是她們中間的某個人。
雖然孫茹人很壞,但是她們也沒有說想要讓她死的程度。
老劉聽到小五兒的話後,兩隻眼睛一黑,瞬間覺得天旋地轉,很快便失去了意識。
大壯與孫茹是真的沒了嗎?
幸福村生産小隊的人也有部分心存疑惑的,尤其是王志鵬。
不過比起老劉的昏迷,王志鵬倒是心裏痛快,畢竟自己幾次出醜都跟着孫茹有關系。
生産隊一隊的氣壓低到了極點。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去隧道真的如大壯說得那般得罪了山神,所以才會導緻現在接二連三不好的事情發生。
首先是豬場的豬,雞舍的雞,結果就是罪魁禍首的兩個人被狼給
可犯錯的人沒了,那責任再到個人,不還得是集體的嗎?
一隊的人除了對狼的恐懼,還有的是不甘。
明明就不是他們的責任,現在反過來還都得依靠着他們去承擔。
大壯的老母親像是和自己的兒子有心理感應似的,等老劉醒過來後去大壯家探望時,那位重病多日的老嬷睜開渾濁的眼,瞧着老劉聲音有氣無力道:“劉老弟。你怎麽突然間想起來我這兒了呢?大壯呢?這個熊孩子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我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有什麽照料不周的話,你可被怪罪啊!”
老劉都不知道怎麽像大壯的老母親闡述大壯遇難的事兒,他隻好示意其他的同志将大壯剩下的東西放在家中,又主動在家裏燒起熱水。
老劉還沒開始起竈台,又聽到大壯的母親說:“劉老弟。家裏應該還有些雞湯吧?從縣裏回來後,我都告訴她自己沒幾天活頭了,那醫生說什麽喝雞湯可不好以補補,看看有沒有回轉的可能,大壯就當了真,咱們家裏這種情況,哪裏還有錢買雞啊?看病的錢還都是咱們大隊的小賀給挨家挨戶加上跑鄰村舍臉湊來的。”
大壯的母親努力地起身靠在床頭前,對忙碌的老劉說:“也不知道那孩子從哪裏弄來得雞,昨個兒在那邊熬着,今天就沒看到人了,應該是自個吃掉了,我也不怪她,畢竟是咱們村子窮,平日裏隻有過年才能喝到點肉沫子。孩子嘴饞,吃就吃了,給我這個沒幾天活頭的老太太也沒啥用!”
老劉聽到大壯母親的一番話,老淚縱橫,忽然明白了大壯爲什麽會去偷雞。
那娃孝順啊。
就是可惜被有心的人利用了!
若不是大壯去雞舍偷雞,也不會被孫茹抓住把柄,更不會去山上找豬,也不會被狼給.
生産隊跟着來的那些人也都默默垂下了頭。
他們若是知道大壯冒着生命的危險弄來的老母雞,并不是爲了什麽所謂城裏的小媳婦兒開心,而是爲了自己的老母親,說什麽那雞他們也不會碰的。
可現在,事已至此,人死不能複生,他們隻好将對大壯的虧欠轉移到對大壯的老母親身上。
老劉把狗蛋兒叫出門來,壓低聲音,吩咐他去雞舍裏再去那一隻雞來。
狗蛋兒當場就明白老劉是不想讓大壯死後還被老母親給誤會,所以才會選擇用這樣的一種方式去彌補。
但小五那邊卻沒有這個覺悟,看到小九在雞舍拎着一隻老母雞,他走過去還威脅狗蛋如果狗蛋不給自己三分之二的雞肉,寶根而就去找貧協說他才是那個和大壯一起合謀的偷雞賊,讓他現世!
小五沒有心思搭理寶根兒,他朝着小九,吐了口吐沫:“你想要去告的話,盡管去告好了,你以爲誰都和你一樣是個慫蛋!在山上若不是你吓破了膽子,我現在就和賀隊一樣進林子裏找人了,而不是在這裏和你一起扯皮!也不知道誰在山上聽到狼嚎,自己被吓得大小便失禁不說,還躲在我的身後!真丢人啊!”寶根兒被狗蛋數落得滿臉通紅,他半點兒憋不出一句反抗的句子。
他就說小九爲什麽被自己抓了現行還能這樣理直氣壯,原來是早就捏住了自己的命門。
小五也沒有了方才的盛氣淩人,他抿了抿唇道:“九哥,九哥!方才是我态度不好,我不該說三分之二,三分之二是你的!你分我三分之一,哦不,一小碗就成,可以不?”
“實話給你說,這母雞也不是我個人的,是劉大哥代表集體去給大壯媽送去的。”
“你看你,不早說。”
小五心裏嘀咕着怪不得方才那小九說話那麽有底氣的。
“你不也沒早問?”
“對。對。對。都是我的問題。”小五連連點頭,他撸起袖子稱自己煮雞湯的好手,“九哥。你瞧賀隊這還沒回來,咱們生産隊沒了主心骨,也不知道幹些啥合适,不如我跟着你一起?”
小九一眼就看穿了小五的想法,無非是湊着熬雞湯的時候昧幾塊雞肉,他是不會給小五這樣的機會的。
“既然不知道幹啥回家待着就是最好的方式,你不如趁着這個機會好好休息,省得再上工的時候你又叫苦叫累的。”
小五瞧着從小九這裏是讨不上什麽好處了,隻得悻悻而歸。
他正往前走的時候,聽到了一陣噼裏啪啦的鞭炮聲。
什麽情況?
人大壯家裏碰上這檔子事兒本來就夠糟心的了,怎麽村口那邊還傳來陣陣鞭炮聲。
其實小九并沒有立刻湊過去,他拎得清楚什麽最重要,将老母雞送到老劉手裏時,他才将自己的不滿說了出來。
“待會兒我去看看什麽情況,九哥你記得在大壯他老娘面前,千萬别說大壯的事兒,若是她問你,你就說去上工掙工分去了,大壯平時工作積極,所以公社獎勵了隻雞。不過昨晚那隻母雞是一隻病雞,大壯孝順,沒敢說,今天公社發現了錯誤後,又重新賠了隻。”
“好。”
小九從小失去了爹娘,所以從很小起他就很會觀察别人的眼色,自然也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老劉拔完雞毛後,用水将母雞清洗幹淨,他們幸福村熬雞湯喜歡一整隻雞放進去,也不用換水之類的,一直焖到底。
“你在這兒看着雞湯,我到村口看看。”
小九點點頭,他雖然也嘴饞雞湯,但他也知道這雞湯是大壯母親的,便用意志克服了自己的欲望。
“劉老弟啊。”屋子裏忽然傳來大壯老母親沙啞的聲音:“你找到昨天大壯弄的母雞了?你回家熬就是,省得你媳婦兒因爲你在我這兒弄雞湯再吃味!”
小九揉了揉鼻子,心裏一陣酸。
“大娘。劉大哥出去處理事情了,大壯哥上工前吩咐我把雞湯給你煮好了,你别急,再過個把小時就能行。”
小九在老劉給的說辭當中又巧妙地更改潤色了内容,再被大壯老娘問及這雞是怎麽得來的,小九回答說是因爲大壯工作出色,所以才有的,還說大壯是隊裏的先進,他們都很羨慕他的能力。
“孩子。你别騙我了。我雖然不出門卻也知道自家孩子是什麽樣子?那大壯如果真的評了先進,肯定得回來給我吹噓的,又怎麽可能藏着瞞着?”
狗蛋兒沒想到自己的小聰明竟然會被直接拆穿,他有些後悔沒能按照老劉原本的說法去陳述。
“我自己的孩子自己是最清楚的,孩子,你老實告訴我大壯的那隻老母雞是不是偷來的?你劉大哥顧忌我的病情沒有告訴我,但我心裏明白啊!大壯若不是犯了錯誤,又怎麽那麽會大半夜的時候沒了人影?”
可憐天下父母心。
大壯的母親一邊咳一邊哽咽地說道。
興劉是母子連心,她在病榻中似乎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孩子遇上了危險,也清楚昨晚大壯的經曆,雖然不是完全對得上。
狗蛋隻能選擇沉默,他怕自己一開口,便會打破老劉善意的謊言。
老劉走到村口,已經圍了不少人在竊竊私語,而那放炮的人是鄰村的,之前老劉跟對方也有交集。
眼下他們幸福村遇上了這檔子難事,尤其是大壯都沒來得及發喪,這沈毅就跑到了自己村子裏放鞭炮,不是純粹搞事情嗎?
“沈毅。你是什麽意思?”老劉被沈毅氣到不行,指着沈毅的鼻子就罵:“你是不是存心找事情?”
沈毅從拖拉機上跳下來,并沒有因爲老劉的大吼而生氣,反而樂呵呵道:“老劉頭。我是來恭喜你的啊!”
“恭喜?”
幸福村的人聽到這個詞兒也都皺着眉,雖然沒有放到明面上去說話,但是心裏也都犯着嘀咕,說眼下幸福村遇上的劫難一個接着一個不說,那沈毅還要恭喜他們,應該是聽到什麽風聲,湊過來看他們的笑話吧!
老劉當場就手指着沈毅叫嚣:“你來恭喜我們?你是不是沒有心啊,我們村子的事情自己内部消化就可以,不需要你來指點江山!”
沈毅聽老劉說這話,再好的脾氣也被整沒了,當場就擡起下巴說:“姓劉的,你有毒吧?我好心來慶祝你們村子裏又添了一頭豬,結果你這樣的态度?不想要你們一隊的豬直說啊!”
“你說什麽豬?”
老劉渾濁的眼神裏忽然變得清澈,他走到拖拉機面前一數,這可不要緊,本來養的四頭豬,現在被鄰村送回來的時候卻多了一頭小豬崽!老劉爲自己剛剛的魯莽爲沈毅的道歉。
沈毅見問題說開,也沒有太責怪老劉,隻是說讓他以後少那麽敏感,還說這次若不是他們村的大壯來得及時,那豬恐怕早就被他們給拍死了,畢竟豬吃得可是他們村的糧食!實在可惡!
“真的對不住!”老劉握着沈毅的手,聽到大壯的名字時,老劉心裏有個大膽的想法,他開口問道:“你剛剛說我們村的大壯在你們村子找到的豬,那你見沒見他人呢?”
沈毅抿了抿唇,告訴老劉人就在拖拉機上面,還調侃他别光看豬了,一男一女可是跟着拖拉機來的。
但老劉都快把拖拉機翻了個遍,也沒能見到大壯。
“人不就在.”沈毅還以爲老劉是因爲歲數大了變得老眼昏花,自己還特地裏外都看了一遍,在确定車裏沒有人後,他不忍吐槽了一句:“奇怪了,明明大家都是跟着一起回來的啊。”
老劉原以爲大壯遇上了難事,他本來都不知道怎麽同大壯的老母親講這個,現在好了,不光人跟着平安回來了,連豬也多了一隻回來了,景琛那孩子要知道了,也會跟着高興的。
哦對了,景琛。
老劉也顧不得招待沈毅,連忙從那群在村口看熱鬧的人裏抓了個王志鵬,老劉示意他抓緊上山去通知賀景琛他們一起回來。
山上可有狼!
王志鵬本想以自己的身體還沒有恢複爲理由借故不去,可轉念又想那大壯都能活着回來,肯定山上也是安全的,至于說是誰的骨頭,最好是孫茹的,否則的話他要報複的對象裏又多了個孫茹。
另一頭,知道自己鬧了個烏龍的老劉也忙着沈毅道歉。
孫茹以爲生産隊讓自己找四頭豬,自己結果帶來了五頭,多出一頭不說,就算不評選個先進,至少也應該說也得受到表揚吧!
事實證明大家對孫茹的反應都很冷漠,她後來才知道原來趙清棠與賀景琛還在山上。
孫茹惡毒地想若是那三個都剛好死在山上,被狼吃了,該多好啊。
她打了個哈欠,将那些豬都趕回豬場後,又轉回知青點,專門等着好消息。
山上的風已經吹得人眼睛都跟着迷離,而賀景琛與賀景手裏的火把也快燃盡。
“看來山上是不可能有其他的線索了。”賀知州潤了潤嗓子:“我看已經是後半夜了,要不咱們三個先回去休息?”
“也行。”
雖然賀景琛與趙清棠都在進林前聽到了狼叫聲,但是走到深處一直都沒能見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