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子正端坐着,像是盡全力擠出了自己最好看的那個笑來,但不知道該往哪出放的手還是暴露了她此刻的慌亂。
她叫什麽名字.是哪家姑娘來着?
孫瓒托着腦袋苦思,這比秋闱的試題還要難上太多了。
要不是薛二奶奶一大早将他騙來這裏坐着,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王小姐”孫瓒躊躇了一番,緩緩開口。
“孫公子,我姓蘇”
對面的蘇小姐跟他相顧無言坐在這裏已然是尴尬地不行。旁的也就算了,但自己坐在這裏講了半天,他一個字都不說,現在竟然連自己名字都記錯了.可是看在他這張好看的臉的份上,還是咬咬牙,沒有拂袖離去。
“聽說孫公子明年便要進京會試了,夫人說,公子在感情的事情上不太關心,一心隻知道讀書,如今看來,倒不是說來騙人的。”她矜持地拿起帕子捂住嘴笑笑。
孫瓒滿臉黑線。
他母親竟是在外頭這樣到處說他的,孫瓒也不拐彎,直接道:“母親說的話還是有些偏頗的,我一直都有喜歡的人。”
聽他這麽說,蘇小姐愣住,一時也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隻能勉強接道:“這這男子三妻四妾也是正常之事,孫公子這番年紀,尋常人家也早已娶妻納妾了”
“蘇小姐誤會了,孫某不準備納妾。”
孫瓒認真地回答。
他一直以來便是這樣想的,即便是如今,也沒有動搖過。隻不過,原先沒想過自己會想娶一個什麽樣的女子,而如今,卻覺得除了那個人之外,其餘的人都無所謂了。
隻要是她就好。
可偏偏她卻不想要。
蘇小姐此刻面上已經有些挂不住了,隻覺得這人也太不給人留情面了,好歹兩家也是舊相識了,竟然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心情。
頓時就有些氣不打一出來。
“孫公子既然無意,爲何還要在這裏浪費我時間,你們孫家家大業大,但我們蘇家也不是好欺負的,真當我們非要攀附你們不成!”說罷,将袖子一甩,負氣離開了。
孫瓒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喝了一口茶。
柳逐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見狀默默走了上來,歎了口氣道:“少爺,這是您這個月氣走的第八個了,再這樣下去,我們孫家就把江南這一帶的官僚世家們都給得罪遍了,你小心明年上京之時,這些個人都聯合起來參你一本,叫你發配道邊關去當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吃苦去。”
聽他這麽說,孫瓒卻沒有一絲在意的樣子,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
“參我什麽?參我不與他們結親?”孫瓒覺得好笑,“那樣聖上至多覺得我不結黨營私,說不準還會嘉獎于我。”
柳逐無奈地搖搖頭。
“您倒是想得真開,再這樣下去,老太太和二奶奶就要急死了,保不齊下回介紹來的,就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而是哪家的公子哥兒了”
這話差點讓孫瓒被茶水嗆到。
“算了,你下去吧。”孫瓒擺了擺手。
他看屋外,不知是什麽時候開始下雪了,漫天的雪花像是柳絮一般漫無目的地飄散下來,好似要在這蒼涼的人間找一個歸宿。
鄞縣好些年都沒有下過這麽大的雪了。
他淺淺抿了一口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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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麽!我不願意!”
不管孫玉珠在屋子裏如何大喊大叫,她身邊的衆人仍沒有一個上去安慰她的。
“你這孩子,半年前就已經定下來的事情了,當是你自己也是願意的,怎麽如今就不肯了,這人家都上門來過了,你哥哥的事情也定了下來,我們自然也沒理由再拖了。”薛二奶奶的臉色有些難看。
“祖母!”孫玉珠眼看和母親說不通,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跑到王老太太身前跪下,抱着她的腿哭嚎不止,“祖母您是最疼珠兒的不是嘛?孫女不想要嫁給那個什麽總督的兒子,一點兒也不喜歡她,您忍心看着孫女一輩子都不開心嗎?”
王老太太看見孫女這幅樣子有些心疼,忍不住将她摟在懷裏:“乖乖,不是祖母不幫你說話,這婚姻大事,不是你今日同意,明日就能反悔的,人父親還是你父親的同僚,你這樣你父親,我們孫家的面子又往哪裏擱阿?”
“面子面子.你們的面子重要,我就不重要了嗎?”孫玉珠哭得幾乎喘不上氣來。
“你都這麽大了,怎麽還不懂事,你哥哥也是,你也是這樣,一個個的都不讓我省心,人家堂堂總督大人的兒子,有什麽不好,要我看,你還配不上人家呢。”
“母親這麽喜歡,母親就自己去嫁好了,先是逼哥哥,如今又來逼我,我們兩個不是你養的小貓兒小狗兒,我們是人!不是任你想怎麽擺弄,就怎麽擺弄的!”
孫玉珠幾乎是喊了出來。
隻這句話,不光是薛二奶奶,就連王老太太都愣在了原地。
“你你.”薛二奶奶幾乎是氣得說不出話來,她扶着椅子,胸膛一個勁兒的起伏。
想她自己被孫二爺這個薄情的男人困住一世,實在不忍女兒像自己一樣經曆這些,因此千挑萬選,總算是選出一樁既門當戶對,對方人品又實在的婚事來。
多少比他們更好的人家,打着燈籠都找不出這樣的女婿來。
偏偏她這個不省心的,一定要和她反着來,一點也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
王老太太見到這母女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好,立即出來相勸:“珠兒你這話說的,可真叫我們寒心了.快快和你母親道歉!”
“我就不!憑什麽她掌控了哥哥,還要來掌控我!她怎麽不去管管父親,父親他——”
“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了孫玉珠的臉上。
“你你個逆子”薛二奶奶氣得滿臉漲紅,“來人,将五小姐給我關着,誰都不許放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