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男人死得早,十幾年前生了一場大病,去抓藥的路上病死了,哼好就是死在這鼓樓前大街上,因此每回放路燈祭祀都想讓他兒子跟着,也就順道沿路祭拜他爹了。
但今年也不知是怎麽了,這已經有小半個月都沒見到過她家那混賬的身影,去問四爺,隻告訴她估計是在哪處又賭上了,再有十天半月也未必舍得出來。
商嬷嬷拿這個兒子沒辦法,料想是自己上次拒絕将雪兒給他做媳婦的事情搞得,害他又一個勁兒自暴自棄,不學好起來,因此捶胸頓足了好一陣兒,還爲此犯了頭風,隻能告了假躺在床上修養,又不敢叫雪兒回來,身邊連個幫忙伺候茶水的人都沒有,養了好幾天也不見好。
這日一早,門外久違有了些響動,是二房過來了人。
她起不得身,隻能從床上半坐起來,看到來的是關嬷嬷,又想着還是得行李,被對方勸住了,這才又重新躺了回去。
關嬷嬷看了一眼她住的屋子。
照道理她自己如今在姨太太處的月錢也不少,加上兒女那一份,應該不至于如此清苦,但如今枕邊隻有一碗薄粥,露在外頭的袖口也是縫縫補補,而且這才剛入秋,就已經蓋上了冬天那一床破棉,想來是一年到頭都隻有這一張被子,不用猜就知道,定是她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又流水似的将銀錢輸了出去。
關嬷嬷還未開口,她深色便有些緊張:“勞駕您來我這兒,不會是我家雪兒那丫頭又惹了什麽禍吧?她從小是個傻的,如今雖然好了一些,但到底不能和正常人比,還煩請老姐姐你看在我的份上,多擔待擔待”
關嬷嬷見此場景,心中有些不忍,趕緊解釋道:“瞧你,我隻來看看你,又引得你一陣亂想。你且放心,雪客在二奶奶處服侍得很好,二奶奶昨天還說難得有見她這樣乖巧的前日姨奶奶也過來看她過了,她上頭老太太關照着,你又有什麽不放心的.”
“是了是了.”商嬷嬷聽完用袖子掖了掖眼角,“雪兒這孩子自小就是個懂事的,但凡他哥哥有她個半分.我也不至于半百的年紀還要被氣成這樣。”
關嬷嬷聽她主動提起話頭,便抓着試探:“你這兒子我也是從小看到大的,那機靈勁兒可是獨一份的,可見是腦筋沒用在正途上,都說成家立業,我看還是要先成家才行,要說你這兒子如今也有二十好幾了,你這當娘的怎麽就不知道幫他找個媳婦兒呢?”
“哎”提及此事,就聽見商嬷嬷又長長歎了口氣,“便是我想,原先給他攢下的那些彩禮都已經被他輸了出去,要不是我留了個心眼,就連女兒的那一份嫁妝估計都留不住。”
“你是個啥的,誰說媳婦就要往外頭找,你自家不就有一個麽?”
商嬷嬷立刻明白過來對方的意思,急得連連擺手:“那可不行。”
“怎麽不行了?若不是你将那丫頭大冬天地撿回來,她便已經凍死成了無名無姓的孤魂野鬼了,這親上加親的,要我說是大喜事才對。”關嬷嬷按照薛二奶奶囑咐的,将原本就準備好的話術,對着她一一說了。
“再說了,你家雪兒有這樣一個哥哥,天生就有些殘疾,還能找得到什麽好人家,現在都十六了,你家有說親的人沒有?我不瞞你,二奶奶喜歡你家雪客,早就動了給她定門親事的想法,可二房院子裏這些,我看還不如你自己的嫡親兒子呢。”
“這”商嬷嬷猶豫起來。
說不動心是假的,自己家中這狀況,左右也就是指望着當主子的能再府上爲他們挑個說得過去的,要爲兒女找一門好親事哪有這麽容易,不然也不至于兩個孩子都拖到了現在。
看她動了心,關嬷嬷趁熱打鐵:“你看你,這樣吧,若是你有這個想法,我幫你去同二奶奶說,如今雪客也算是我們院子裏的人,由二奶奶做主給他們操辦一番,也不枉你這做娘的一番苦心了。”
“要真是這樣,倒也實在是麻煩二奶奶了。”
“可别說這樣的話,二奶奶最是體恤不過,你放心,這事就包在我老婆子身上,你隻管養好病,這就讓你吃上兒媳婦敬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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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孫府大門外頭有一條繁華的道前街和鼓樓緊緊相連,接着一路往南路過醋巷子和後書營房就到了紫薇街了。
孫府上負責買辦的嬷嬷們,每天早上出門時就都會道這條街上來。因爲在這裏,隻要想找,就沒有什麽是買不到的。鄞縣這地方吧,東面靠着海,來往商船便利,除此之外街市上最近更是湧現了一票西洋玻璃,鍾表之類的稀奇玩意兒,隻是價格頗爲昂貴,尋常人家自然是買不起的,倒是月初孫家四爺路過時看着頗爲有意思,順道帶走了一個。
今天雪客得空能出來,也是托了小玉的福了。
小玉是要出來買些針線,原本爲府裏采辦這種肥差是輪不上她們這些資曆尚淺的小丫鬟的,但奈何人小玉的親媽是二奶奶跟前的關嬷嬷,有什麽自然也就是跟負責的人私下說一句話的事兒而已。
而拉上雪客一起,按照她的說法是,想爲之前院子裏那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同她道歉。
“這事兒也怪我疏忽了,你剛來,本來就該多關心你些,也不至于叫他們這群欺軟怕硬的擠兌了你去。”她左手挎着籃子,右手則親昵地挽着雪客,“當然他們也有他們的不是,隻不過日後都在一個院子裏,我今日替他們賠了不是,你也不要再往心裏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