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音響在耳畔，嬴政緩緩擡頭，對上一張略有些蒼白的小臉兒。
他連忙伸手将來人抱在懷中，伸手爲她攏了攏薄氅：“夜裏涼，怎的出來了。”
來人正是雲姣。
随着打下的地方越來越多，雲姣的身子越來越虛弱，尤其是今年，她幾乎一天隔一天便要昏過去，醒來的時間少之又少。
“好不容易醒過來，讓我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嘛。”雲姣将一個木匣拿出來，遞到他面前，眨了眨眼睛，“打開看看？”
嬴政應了一聲，依言打開木匣，看到一個四四方方的玉玺安置在裏面，不免一愣，随後拿起來細細打量。
玉玺雕刻的十分精緻，有字的那一面，工工整整地刻着“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大字。
“這是……”嬴政心頭一動，下意識看向雲姣。
“阿政把那塊和氏璧送給我了，我又沒什麽用，便取了一半的材料，打成了這塊玉玺，算是贈給阿政登基的禮物了。”雲姣說着，忍不住微微的恍惚。
【屬實沒想到啊，這傳國玉玺竟然出自我和小白之手。】
嬴政默了一瞬，正要說話，懷中人忽然開始咳嗽。
咳着咳着便是一大口血嘔了出來，随後再次昏迷過去。
嬴政吓了一跳，連忙喊來徐福。
徐福隻是看了一眼，便看向嬴政：“大王，時間到了。”
他的話并未讓嬴政感到錯愕，反倒面色平靜，像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似的。
姣姣又陪了他快十年，好吧，知足了。
他不能再貪心了，他的姣姣該回家了。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徐福作揖離開。
待到四下無人，嬴政慢吞吞跪坐在床頭，寬大又溫暖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撫摸着雲姣的臉，丹鳳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這個面色蒼白的人兒，像是要把她銘記于骨髓似的。
片刻後，嬴政俯首吻了吻雲姣的眉心，抵着她的額頭，聲音輕而沙啞：“姣姣……姣姣……你再睜眼和吾說說話，一句也好，一個字也好……”
似乎是聽得到他的聲音似的，雲姣慢吞吞睜開眼睛，入目便是嬴政的那雙丹鳳眼。
那雙在朝堂上不怒自威，自帶生人勿近之氣的丹鳳眼，此時此刻眼尾泛紅，似乎下一刻便要哭出來似的。
“阿政……”雲姣心頭一動，忍不住開口，“我記得，我來到這裏時，好像也是十月吧。”
“嗯，姣姣來這裏已經有十年了。”
“我記得今晚的夜空很好看……你再帶我去看看好不好。”
“好。”
嬴政溫柔地應了一聲，将雲姣打橫抱起，帶着她上了鹹陽宮最高的樓閣。
似乎是感應到什麽似的，正在歇息的扶蘇猛然睜開眼睛，騰的一下坐起來，望着皎皎皓月，捂着一陣絞痛的心口，眼角無意識地滾下一行淚——
“阿母……”
與此同時，已經成爲嬴政心腹的趙高，默默随着嬴政來到高樓，看到那羸弱無力的人，趙高抿了抿唇，終是隐沒在黑暗之中，不再上前打擾。
高樓上，雲姣窩在嬴政懷中，仰頭看着這星河長明，片刻後閉目享受起晚風。
晚風徐徐而來，小姑娘腰間的雙魚玉佩開始微微發光。
嬴政注意到了，沒有說話，隻是微微抱緊了一些懷中人，分外眷戀她的溫度。
“阿政……我好像要回家了哦。”雲姣小聲開口。
嬴政的手顫了顫，良久之後啞着聲音，低低應她：“嗯。”
“阿政一定會成爲最偉大的帝王。”
“嗯。”
“扶蘇……阿政莫要過于苛待，畢竟他是和阿政血脈相連的……”
【隻要扶蘇在，秦國未必二世而亡。】
“嗯。”
雲姣又輕聲叮囑了好些事，随着雙魚玉佩的光越來越亮，漸漸包裹她的全身，小姑娘的身子開始慢慢透明。
“夠了，姣姣……不必說了。”嬴政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膀，一滴淚從眼眶滾落，砸在其衣領之上，“吾都省得，姣姣隻管安心回家，不必過于牽挂。”
“好吧。阿政……再和我跳一支舞可以嘛。”
“好。”
雲姣慢吞吞站起來，和嬴政跳起了已經跳過無數次的華爾茲。
皎皎月色下，他們相擁，相吻，極盡纏綿。
随着雙魚玉佩身上的光落滿雲姣全身，雲姣笑眯眯地踮起腳尖，又吻了吻嬴政的唇，身子從下往上，開始一點一點化爲螢火般的光點，随風吹向遠方。
“阿政，再見啦。”
這一刻，嬴政眼裏的淚水再也克制不住，傾數奪眶而出。
他企圖伸手挽留，卻什麽也抓不住，隻能眼睜睜看着這些螢火般的光點從他掌心流出，飛向天際。
片刻後，雲姣的身影徹底消散，嬴政身子微微一晃，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似的。
姣姣……
“再見。”
暗處，趙高看到雲姣化成光消散，瞳孔一陣瑟縮，片刻後有些不敢置信地往後，趔趔趄趄地跌倒在地，眼神隻剩一片空洞茫然。
阿姊……阿姊……
阿姊走了……
雲姣離開以後的第二天，嬴政手捧玉玺，登基爲帝，加冕爲皇。
其後不久，這位第一位以皇帝自稱的大秦祖龍，不知道怎麽了，竟銷毀了所有雲姣存在過的痕迹。
登基後的一個月，嬴政在鹹陽附近的樹林中，圈了一塊地，做了一個衣冠冢，并親手刻下一個石碑——
“吾妻姣姣，自貳仟年後來，若聞此碑，吾心安矣”
随後，讓源白在石碑設下機關，制造了一個暗槽。
嬴政望着刻好的石碑，片刻後從袖中取出一塊嶄新的雙魚玉佩。
那是他用剩下的半塊和田玉打造的。
嬴政撫了撫這塊玉佩，眼底閃過一絲溫柔，随即将玉佩放置于暗槽之中，将石碑立在衣冠冢前，便扭頭離去。
随後，這位帝王開始追求長生之道，常巡遊四方，試圖尋找仙人存在過的痕迹。
甚至派徐福去東海尋找傳說中的蓬萊仙山，但據史料記載，徐福一去不複返。
而曆史中，這位始皇帝終其一生未曾立後，誰也不知道爲什麽。
沒這麽快結束的哈，正戲才開始，敬請期待明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