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氏坐車,又去了方化寺。
李群可不慣着她!城裏人多眼雜,就那麽幾個妥當的地兒,萬一走漏了,再會客就麻煩了。
從李大妞身上,又得不着多少好處!這些年,淨給她瞎忙活了!
潭氏進來的時候,李群正在點炭爐,他喜歡親自動手做這些。身上一件單薄的淺米色上等絲麻衣,在這冬季裏,顯得格外的招搖。
一件上好的油黑貂皮大氅,随意的扔在一邊。
屋裏,老早就燒了暖牆,今天倒沒燃香。但仍然有股昂貴的香味,估計是這狗東西身上熏的,窮講究的王八蛋!潭氏暗罵。
侯爺是帶兵打仗的,雖然所用東西都好,但還真談不上特别講究。京城人又都知道她的出身,所以,平日裏的衣飾不俗,但并不壓人,光怕别人在背後笑話。
今天,潭氏蠶絲棉裙襖,裘皮鬥篷,腳下還穿着小棉靴。一進屋,讓這香熱之氣蒸着,身上立刻燥熱起來。
她把貂皮鬥篷甩在一邊,往那兒一坐,上來就說:“最近事情不大對。”
李群不看她,也不急。專注的泡茶,仿佛沒比這個更重要的事了。
“你殺白羽青不成,被端木輝所救。反過來,端木輝就打了祁悅。表現上看,這其中沒有任何牽連。但事情怎麽就能這麽巧呢?”潭氏也不管他如何,自顧自的說着。
雖然李群也不認爲這其中有因果牽連,但他也不相信世上會有這麽巧的事。
“還有件事……”潭氏看了他一眼:“我得着個信兒,有人跑到後街,去調查娘了……”
李群一皺眉頭。
對于“娘”那個女人,他無絲毫印象,也無心疼和憐惜。所以,當她後來變得有些瘋癫,并開始胡亂說話時……
那時李大丫嫁給祁侯沒幾年,手下還沒合适的人手,便求到他。他沒有任何猶豫的下了藥……還順帶清除了周圍的知情人。
松開皺着的眉,他不緊不慢的說:“就算去查,又能查出什麽?别說當年知情人就隻有房東一家,也都收拾完了。單說這都過了多少年了?那兒的人,還有幾個活着的?那個時候閑言都沒傳出來,現在你怕什麽?位高财重,倒患得患失了……”
“話不是這麽說,現在要辦的事兒,我可不能有絲毫錯處。雖然侯爺心意已決,但他也不能毫無顧忌的想怎麽就怎麽……還有件事你不知道,祁悅他……”
潭氏想張口,也有些爲難。
“怎麽了?”李群問。
“具體……我也說不清,好像是他,喜歡弄些女孩子……有些怪嗜好。這都是怎麽了,事兒層出不窮的!”潭氏很煩惱。
李群嘲諷的一笑:“還不是你教的?看我那兩個兒子,一個進士,一個舉子。孫子裏也有中舉的了。”
其實他兒孫考學這件事,還真的不容易,因爲他就是假冒别人的身份,弄學籍時,可費了不少力的。
“你好!行了吧?”潭氏暗恨,“我是擔心,以前的事也不能說一點毛病都沒有。比如:房東是心疾死的,娘也是,還有前頭的侯夫人……如果人家都打聽清楚了,會不會關聯在一起?當初,怎麽就沒多想想法子呢?”
“你說的好笑,以爲我是神仙嗎?那個時候,我自己能站穩了都不容易!就那個藥,也是我花了不小的代價尋到的。死狀就是心疾,就算仵作查,也看不出異常。
如果如你說的用毒藥,你以爲仵作是吃幹飯的?任何細節出了錯,就會帶出很多事兒。還能有你的今天?哼!别看你耍弄手段,讓祁正上了套兒,不管不顧的娶了你。可他若知道是你下手殺了他夫人……”
潭氏臉色煞白,但口氣很硬:“你也不用這麽說!事兒是我做的,還做成了!我一個窮苦的村妞兒,有了今天的日子,還有什麽可後悔、可害怕的?你在朝爲官多年,不比我明白?請問你哪個高位,哪塊銀子的背後,沒這些污糟事兒?”
她還在心裏暗罵着:你的今天又是怎麽來的?
李群嗤笑一聲:“你高興就好。現在,你找我做什麽?”
“給我殺了溫語!”潭氏氣憤的叫喊。
“唉!”李群搖搖頭:“你以爲自己是誰,以爲我是誰?什麽都能做?現在,你家矛盾已經趨于明了,你若敢殺了溫語,祁五就敢滅了你!”
“他敢?!”潭氏不服。
“怎麽不敢?祁悅沒挨打?這還當着皇上的面兒呢!你再敢小試,說不定他們就拿祁悅開刀了。”
潭氏激動着:“那就把他們一起弄死……”
“好啊!等你當了女皇吧!”李群不耐煩了。
“……那你說現在怎麽辦?”潭氏焦急的擦擦汗。
“很簡單!”李群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拿到爵位。幹掉老頭子。然後,你就可以在祁家爲所欲爲了!把祁五調到西邊去還不簡單?眼都不用眨一下,他就完了……”
“……”潭氏瞪着一雙美目,不說話了。
李群也不說話,自顧自的喝着茶。突然,一個人閃身進來,伏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李群一聽,笑了。“你再想想。快走吧,出門有驚喜……也說不定呢?!”
說罷,他站起身,拿起大氅,出了門。
“哎?!”潭氏看他話說一半兒就走了,弄得一頭霧水,又等了等,他不似再回來的樣子。
瘋子!都是瘋子!
她憤憤的抱起了自己的鬥篷,出了房門,剛走到大門口。
“祖母?好巧呀!”突然,溫語笑盈盈的出現在眼前,祁五緊緊的跟在她身後。
屋裏本來就熱,潭氏心裏又躁,身上有汗,再讓溫語這麽一吓,感覺汗從每個毛孔裏冒了出來,不由大叫,“你來幹什麽?”
“來幹什麽?來燒香呀!?”溫語眼睛往裏掃着:“祖母,您在這兒會客嗎?是哪家的夫人呢,給孫媳介紹一二呀。”溫語邊說,撞開潭氏就往裏走。
他們身後立刻蹿出兩個人往裏去,祁五也一下子走到溫語前頭。
那個看門人上前:“這位爺!這是私人地盤,您可不能硬闖。我們要報官了!”
祁五手持刀一撞,那人疼得嗷了一聲退到一邊兒去了。
潭氏脹紅了臉,“你們……”呆呆的看着幾個人,在肆無忌憚的四處察看。
溫語和祁五,更是直接進了剛才她跟李群呆的房間。
裏面已經空無一人。
桌上爐炭的水正開,咕嘟的冒着熱氣,整套茶具。相對的座椅,喝到一半兒的茶……
還有……溫語用力嗅着……一種奢侈的香味。
祁五的人在整個禅房裏細細的搜着。
溫語進到屋裏,來回轉着,還敲敲牆,納悶着問:“奇怪,人呢?”
潭氏不由自主的跟了進來,見到他們無一絲一毫的把自己放在眼裏,連在家的樣子都不裝了!
又氣又惱……尖叫:“放肆!你們要幹什麽?”
“看看您在跟誰相會呀!連個丫頭都不帶呢……”由于溫語認定了潭氏是在會情郎,那情郎還是爲她做事的……所以,臉上不由自主的帶了些調侃和猥瑣之意。
潭氏想也不想,一巴掌就扇出。
溫語當然防着她,往祁五身邊一躲:“哎呀,我說中什麽了?祖母怎麽像是惱羞成怒了?”
祁五往前一步,冷冷的說:“你再敢動手,别怪我不客氣!”
潭氏大驚:“……你個孽障,忘記我是誰了嗎?!”
溫語說:“我們當然記得!祖母,您這是在跟祖父約會嗎?不對啊,今天祖父不是說進宮的嗎?肯定不是祖父了,那會是誰呀?”
“你這個龌龊的小賤……”潭氏張口就罵。
祁五把手往腰裏一按……
潭氏立馬卡了住了:“我來上香,累了在這兒歇歇腳,你卻滿嘴的污言穢語。溫家家教……”
“您就别扯那些了!”溫語打斷她:“屋裏的香,是香至閣的男用香吧?青師傅領我去過,店員推薦過,讓我給夫君買,哎呀好貴的,我都沒舍得呢!祖母認識的這個男子,有銀子不說,品味也是相當的高啊!
是哪位呢?以您出身,恐怕是結識不了這樣的人物的,不會是祖父的老友吧?要不然……請他老人家來看辨認辨認?”
潭氏想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