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女子下來,坐着的婦人趕忙站起來:“憐憐!”
聲音不小,而且充滿着熱情和寵愛。
溫語不禁扭頭看,入眼是一條上等絲綢制成的白色衣裙,還有極爲纖細的腰身。
怎麽又一個穿白衣的?!
嗯?
又?
她想起來,前幾天,金橋鎮吃魚時遇到的俊美少年,就是一身白衣呢……
那眉眼兒和那臭臭的表情,唉,真是俊哪!發了一下癡。
又想到絕塵而去的背影,又犯了一下酸……
一個兩個的,沒事兒穿什麽白呀?
披麻戴孝!
哼!
不愛看了,就指櫃台着:“小妹妹,把櫃子裏那匹紗拿來給我瞧瞧呀?!”她甜甜的說。
店裏的小姑娘,被這位美麗的姑娘逗的小臉通紅,殷勤的去拿。
那邊說話的聲音,還能聽到:“量完了嗎?”
沒聽到那女子的回答。
青師傅說:“夫人,秦姑娘的尺寸已經量好了。但式樣,秦姑娘還想再考慮一二。”
“憐憐!還沒定好?”
那女子站在那兒不說話,看起來不大高興。
“憐憐?”
“累了……”女子的聲音,别人幾乎聽不到。
“啊!?累了啊?快坐下歇會兒……”
旁邊另一個婦人滿臉是笑,帶着殷勤,“可不是?選布料看式樣,沒怎麽着呢,這一上午就過去了!可不累了嘛!”
“憐憐喝口水!”
那姑娘坐下,搖了搖頭。
“不喝啊!好,一會兒渴了再喝!剛才跟你姑母說,再加上這塊湖藍的吧!!”
那姑娘看了一眼,不說話。
旁邊台子上,放着十幾塊面料。那婦人也不用店員,而是親自拿一塊問:“不要啊,那這個怎麽樣?
那姑娘,不說行,也不說不行,就那麽淡淡的看着。
似是要讓人來猜。
隻有人問,卻無人答。
然後一塊布一塊布的問,沒完沒了……
真有些鬧心,溫語想看看到底什麽人物,有人和布料擋着,隻能看到一襲白衣的姑娘,端坐在那裏。
還真挺要樣兒的!
嚴珠聳聳肩膀,一臉厭煩的低聲說“也不知鬧什麽呢,幾件衣裳而已,怎麽這麽費勁哪!”她要是有銀子,這麽半天功夫,十套也選出來了!
“你呀,得做些持重些的衣裳了。嫁過去呀,可不能再穿白的了!”
“偏穿!”那女子小嘴兒一撅。
“呵呵,你這丫頭呀。”
另一個婦人,驕傲的說:“我家侄女兒,要嫁到京城敬國公府了!”
青師傅淡笑着沒說話。
劉管事卻一臉崇敬的恭維着,态度特别謙卑。
“姑母……”那姑娘責怪起來,聲音裏帶着嬌羞與責怪。
“哎喲哎喲,不說了!姑娘家不好意思了呢!”
“所以呀憐憐,你再做的衣裳,要配自己的身份呢!雖然你穿白,跟仙女兒似的。但在皇宮王府那些娘娘面前,就不妥當了。你相信母親,母親是知道的!當初……呃……”說到一半兒停了,趕緊又拿起另一塊,“比如這塊,雖然沉了些,但能壓得住。如果……青師傅,你的建議呢?”
“這塊面料,如果外面加上錦紋紗的外搭,就莊重又不呆闆了!”青師傅答。
“……”婦人猶豫了一下。
那姑娘卻不高興了:“也就算還好吧,算不得出彩兒。”
“我女兒眼光可不低。我們家是在瑞祥樓制衣,那裏的師傅,特别信服她。常說,她總有點睛之語呢!”
青師傅看她們還拉扯個沒完,轉眼看到了溫語。
笑着說:“劉管事,把我畫的幾個樣子拿來,再讓秦小姐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夫人别急,讓小姐慢慢選。我先失陪一下。”輕禮一禮,往溫語這邊而來。
自己的事兒還沒完,青師傅卻走了,那個“憐憐”姑娘顯然不高興了,但她也不說。
“憐憐,你可是将來的國公夫人,可不能由着性子來了!你看,這兩塊料子,顔色正,特别能壓得住場!穿着肯定好!”
“太呆闆了……”那姑娘細聲細氣兒,聲音婉轉。
青師傅已經到了跟前,“溫姑娘!”
“青師傅,我辦事正好路過,來看看料子。沒事先約,青師傅有客人就去忙,我沒關系的。”
“呵呵,秦家姑娘還要選一陣兒。您有什麽需要嗎?”
“啊!這就是青師傅?”嚴珠睜着眼睛看。
青師傅一轉頭,心竟然也一跳:“兩位如此相貌的姑娘站在一起,真是令人賞心悅目呀。”一人一種風采,實實難得。
“青師傅的風采,我也是十分的欣賞的。這是我的女伴,嚴珠!”
“嚴珠姑娘!”
“青師傅,看到你的繡片了!珠珠從未見過這樣的繡法,光用心靈手巧都不能形容這個手藝了,得有智慧,才能繡的出來的!”
“啊?!珠珠,你好會說話呀!”溫語打趣她。
三個人都笑了。
“這也隻是改過的,原來……”我家的繡技……
溫語指着剛拿到手的紗:“這種紗,真漂亮,以前未曾見過,是新出的品種嗎?”
“這是錦紋紗。這種織法其實已經很有些年頭了,隻是隔些年,會添一些新東西進去,但織法還是不變的。”
“好美啊!”嚴珠眼睛亮亮的摸着。
“嗯,是很美。織法很難,出品極有限。說寸紗寸銀有些過,但真的很貴呀!所以,就算有了些年頭,真正用來做衣裳的,也寥寥無幾。”青師傅搖頭一笑,“彩鸾閣這麽多年,也隻做過三四件。料子呢,店裏也不常得着的……”
“很貴嗎?”嚴珠問,姑娘答應她做生日衣裳呢!
青師傅點點頭:“做條裙子,上千兩!”
嚴珠趕緊放下手,“天哪!”
“貴有貴的道理呀!您看它這紋路,這麽看是一種,再立起來……”她托起面料,輕輕一抖,“又是另一種了吧?”
嚴珠驚奇的叫道:“真的呢!好神奇呀!”
“嗯,做出衣裳:逸而不飄,輕而不浮,通而不透。真是美的很!”
溫語笑:“哈哈,再美也穿不起。”
青師傅笑道:“我是打心裏喜歡這塊料子的。所以,有機會就會備上一塊,萬一,有人願意做呢!”
腦海裏浮現出她的長兄,一頭散開的烏發,一襲白色錦紋紗,嬉笑怒罵,是那麽肆意張揚……猶如天神一般。
那邊兒那位“憐憐”姑娘,竟也喜穿白,呵呵,形都差得遠,更何況神韻呢?
心裏不免黯然。
嚴珠拿出自己新做的荷包,裏面沒東西,她是當佩飾戴的。
“青師傅,這是仿你的繡片做的,就送給你吧!我知道差得遠,但你看到時,就會想到,有個人,她很喜歡你的手藝呢!”
青師傅愣了一下,雙手接過來,繡的雖然不及自己,真正的訣竅也沒掌握,但能看出來是十分用心的:“珠珠姑娘不但生的美,還有一幅好性情!”
溫語笑道:“嗯,青師傅說的對,她是這樣的!”
嚴珠笑道:“咱們三個生的都美!很好很好。”
哈哈哈哈,三個人全笑起來。
這邊一笑,那邊的姑娘更不高興了。
不知道私下說了什麽,那婦人高聲叫道:“青師傅,我們已經定了,你過來吧!”她就見不得自己女兒不高興,尤其是女兒身份倍增後!
将來的國公夫人呢!
衆星捧月也不爲過!
然後,那個女子可能說了什麽,那婦人又說:“把那匹錦紋紗也拿過來,我們要了!”聲音裏帶着驕傲。
溫語嘿嘿一笑,沖青師傅眨了一下眼,低聲說:“青師傅去忙吧!來大生意了!”
青師傅心領神會,竟然也壞笑了一下,“失陪了!”
看來,那位秦姑娘是真的打定主意了,因爲沒多一會兒,她就随着兩位婦人出來。
溫語到底好奇,看了看她。
隻見那姑娘貌若桃李,腰似柳枝。雙眼瑩瑩,似是含着眼光。
懸膽鼻子,小小嘴巴。
如果不是拿姿做态的有點過火,應該是個大美人兒的!
有些面熟,可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嚴珠也看了一眼,她對此美人不以爲意,轉頭又去看面料。
那白衣女子意識到有人在看她,估計是經曆過不少這樣的場面,她也不回看,直挺了脖子,從溫語身邊飄過去,留下一陣香風。
雨中的白孔雀……
溫語不知道怎麽冒出這麽個念頭。
見到未來未婚夫的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