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溺死鬼若是沒了水源,便頓時沒了一大半的功力。這七星琉璃網便有如此絕妙之處。
她搖了搖頭,無所謂道:“想得倒美!說,珍娘在何處?!”
腳下面目全非的男人愣了愣,突然間瘋癫了那般咧嘴大笑:“哈哈哈哈!你若是殺了老妪我,就永遠不會知道珍娘的行蹤了!有膽你就殺了我啊!”
“殺了你?!”
沈徽禾執起手中的小青劍,那雙明麗眸子連眨都沒眨一下,猛地插入了秦浦的右肩膀位置。
“豈不是便宜了你?!”
“啊——”秦浦擺了擺虛弱無力的右手臂,原本蘊藏了三年的功力竟然頓時沒了三四成,“你、你這把劍,你、你要眼睜睜看着珍娘死嘛——”
她笑意淺淡,微挑的唇角還帶着一絲絲的挑釁與俾倪,手中動作卻沒有停下來。她猛地拔出小青劍,随之往他的另一側肩膀猛地刺下去。
“我這把劍最愛你們這些厲鬼的邪氣了!珍娘珍娘,做個鬼也這麽多壞心思,你當真以爲貧道我算不出來嘛?”
“你、你——”
“阿爲,把手中的玉扳指搗碎!”
站在不遠處的柳爲得了示意,三下兩除五地取劍砍碎手中的玉扳指。
落劍之時,恍惚間一陣溫熱微風拂來,輕輕浸潤肌膚,風中還摻雜着淡淡的佛手柑香味。
咯吱咯吱——
前頭那座隻剩下一層底座的牛車架子在搖搖欲墜,還發出了古怪聲響。啪地一響,一隻小白手探出了車底木闆邊緣,一個小郎君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
沈徽禾走到他身側,擡手抱起他下了木車架子。
小郎君抹了抹迷糊眸子,慢慢适應這略微刺眼的光線,天真爛漫道:“多、多謝沈娘子。”
她笑盈盈道:“我該喚你珍娘還是珍哥兒呢?”
他牽起小娘子的衣袖,一同走到秦浦的身前:“沈娘子可别打趣我了,喚我阿珍便好。不知虞夫人如今狀況如何?”
“貧道給她做了法,再熬個一兩日應該是無妨的。”
“那就好。沈娘子,兩年前是虞夫人一時、一時意外救下了他,我還被他诓騙去了生靈之氣。誰曾想這秦浦竟然恩将仇報,上個月便還想着要取而代之虞夫人。幸虧我留了後手,及時護住了虞夫人的生靈。沈娘子,你說該如何處置這溺死鬼呢?”
“原來如此。阿珍,此溺死鬼心思險惡,不可多留。”
“沈娘子,我明白的。還請沈娘子助我一臂之力。”
“我、我不要我、我是神女、我是神仙,我、我要做這嘉林鎮的至尊之人.”
沈徽禾微微颔首,再次半蹲下身來跪在他的正前頭,順手取出一張符紙貼住他那喋喋不休的臭嘴。
珍哥兒見狀,笑了笑,口中默念了幾句話,白白胖胖的小掌心中赫赫然多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睡蓮花。
“沈娘子,動手吧!”
沈徽禾挑了挑眉,眼中閃過幾縷贊許之色。她深吸了口氣,左手變換了手勢,右手執起小青劍,口中默念了幾句除魔咒後,那把小青劍隐隐透着晶瑩微光,毫不猶豫地刺入了秦浦的眉心中央!
珍哥兒盤腿而坐,右手手持睡蓮花,左手施轉法輪印,口中念念有詞、铿锵起伏。
随着他抑揚頓挫的清朗誦經聲,明麗微風悠悠撲面而來,似春日盎然之時天地萬物漸漸複蘇,萬裏晴空如沐春風,似恩惠的春雨春風滋養人間,擯除苦難、自在自樂。
衆人晃了晃神,仿佛着了魔那般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盤腿而坐,一衆百姓掌心合十,心境平緩下來,洗滌煩躁,洗盡鉛華。
柳爲忍不住偷瞄一眼站在身側眉頭微蹙的少爺,雖說他面目清明緩和了些許,不過身形卻依舊巋然不動。
“世子,我、我想——”
“阿爲若是想念阿兄,按照自己心裏的想法去做便好。”
“多、多謝世子。”柳爲猛地點點頭,随着衆人在後頭跪拜,口中念念有詞着要護佑阿兄和世子。
李昀望向不遠處正在專心緻志地誦經做法的二人,沉了沉深邃眼眸,靜默不語。
許久之後,秦浦現出了原本的蒼白面容,他的瞳孔掙得極大,眼底猩紅潋滟似毒蛇,唇角處遺留下兩道白花花的白沫痕迹。
恢複了他原本的溺死模樣!
珍哥兒微松了口氣,手中早已完全打開的睡蓮花法器一晃而過,消失得無影無蹤。
睡蓮花法器收回了本就不屬于秦浦的生靈之氣,從而斷絕了他的任何生機。沈徽禾取來符紙,化作一撮烈火,将他的屍首燃燒殆盡。
秦浦溺水将死之時,偶然沾染了滄江底下的一縷污穢之氣,因他的貪念惡欲極深,因此得以成爲有了人形的溺死鬼而苟延殘喘活下來。後來偶然遇到了虞夫人爲他治病,苦心積慮地讓虞夫人沾染上了邪穢氣。随後再以虞夫人威脅珍哥兒爲他渡生靈之氣。
那滇越族神女本就是個貪賄斂财的騙局,不過是個尋常滇越族婦人扮做神女,吸引着當地百姓去神女廟上供香火錢。可惜秦浦的貪欲極重,竟然敢殺了原本“神女”的一衆人馬,自己妄想取而代之。
直至李昀的尋藥書信的到來,珍哥兒終于窺探到一絲轉機,特意以有機會複活他的生機爲緣由引着秦浦出了滄江,随後還使計特意遇上了能替他斬妖除魔的沈徽禾。
虞夫人醒來時,已經是三日之後了。
德寶堂,一間靜室内。
靜室中央的地榻上架起了火爐子,火爐子上方的蓮紋青花茶壺在咕噜咕噜地作響。才不過片刻,淡淡的蒙頂石花茶香味便飄散出來了。
虞夫人跪坐在茶爐子對面,微微垂首,笑意溫婉,如沐春風。
她不慌不忙地忙活着手中的動作,備器、碾茶、篩茶、候湯和分茶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随之一個茶香四溢、碧色清透的天青色茶碗自然置于他的面前。
李昀将她的流暢動作盡收眼底,擡眸将屋中的地榻陳列巡視一番。這飲茶的風格也與長安做派頗爲相似,心中已有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