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沈徽禾一聲令下。
身後的李昀縱身一躍來到那大水蛇的腰腹身前,雖然前頭狂風巨浪不曾停歇,不過李昀内力極深,穿着牛皮靴子的雙腳踩在水面上四平八穩、如履平地。
他目光一淩,手中的長槍直揮去那泛白光滑的白腹處,猛地刺下去,那大水蛇随之猛地一瑟。那長槍遽猛而下,直戳向那大水蛇的内髒腸子!
嚓、嚓、嚓——
那大水蛇被戳得開膛破肚、支零破碎,搖搖欲墜地摔落在池子邊上。
黏黏膩膩的、濕濕嗒嗒的,方才那金光閃閃、黑鱗爍爍的大水蛇褪去了光澤,徒留灰茫茫、破爛爛的好幾層雛皮骨子。
沈徽禾重新落回到泥地上,大松了口氣。她敲了敲手腕上的金鑲玉镯子,打開了小卡扣。
過了半晌之後,那玉镯子竟然還是一片冰涼、毫無動靜。
她無奈地笑了笑。這手镯中的厲鬼娘子其實還是個愛挑食的,遇見這醜陋黏糊的半妖還不願吃它的妖氣呢!
她隻好取來新的符紙,點燃起了火,将這些個水蛇半妖的殘骸燒盡褪去。
“沈娘子,這個又是何物?”李昀沉聲問道。
“是水蛇,不過卻是被人有意鍛化成的半妖。”她理了理一身黏膩膩的衣袍,無奈地舒了一口氣。
“今日偏偏出現在此,可是與三日前的滄江船難有關?”
沈徽禾一怔,不曾想短短三日,李昀已經了解到這種程度了,當真是有錢可通百曉生呀!
“滄州船難死去的人都被打撈上來了嗎?”
“嗯,州府覺得不是什麽大事,不過在下覺得還是有些古怪。”
沈徽禾微微颔首:“應該就是沖着我和阿爲二人而來的。這小池子的水源應該是與滄江相連,往前直通滄州的。無妨,若是一直窮追不舍,我們便見招拆招好了。既來之則安之嘛。”
她笑盈盈地撫了撫手,仿佛方才的一場惡戰宛若過眼雲煙。
李昀愣了愣,緘默不語。
三人回到客棧屋子裏,才發現屋子裏的客棧老闆和小厮都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了。
李昀沉了沉眼眸子,朗聲道:“此地不宜久留,不若我們——”
“不可不可——”沈徽禾無奈地搖了搖頭,頗爲嫌棄地揮了揮一身黏膩膩的衣袖,“我周身都有腥臭味了,我要沐浴更衣再走。”
“沈娘子,我們——”阿爲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接過話頭。
沈徽禾瞟了他一眼,翹着手笑盈盈地盯着他:“阿爲,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呢,你看着辦!”
“少爺,沈娘子的确是救了我一命,而且現下這妖祟已除,不然就、就再等等——”
李昀抿着唇,終究還是服了軟。
屋子裏水流嘩啦啦地響,沈徽禾舒服地泡着個暖水澡。柳爲就在外頭老老實實地燒着柴火熱水。
“好阿爲,你這燒水的功夫也是極好的,想來從前不少做這樣的活計吧!”
“沈娘子過譽了,我從前在軍營裏,少爺都不讓我上戰場,我便是習慣多做這些打雜事了。”
“原來如此。看來你家少爺對你如此上心,前幾日擔心你更是親自來尋你了。”
“嘻嘻嘻,我家少爺對我最好了,日後阿爲我也不會辜負少爺的栽培的。”
沈徽禾點點頭,知道他的确是一個知恩圖報之人:“看來你家少爺在軍營裏還有些地位名望,竟然還能讓你不親身上戰場。”
“那是自然的。”隻要是誇獎到自家少爺,柳爲頓時就來了興緻,“我們少爺呀,十三歲時就獨自帶領三百将士闖入北狄大營——”
“阿爲!”李昀冷聲打斷了柳爲的話語。
柳爲悻悻然地抿了抿嘴,不敢再随意置喙。
沈徽禾正聽得起勁呢,頓時被滅了興緻勃勃的好奇勁兒:“不說便不說呗,兇什麽兇,我也不怎麽好奇呢!”
天邊灰灰蒙蒙之際,一行三人再次啓程。李昀不知如何能從官驿裏頭借了三匹良馬。因此二人騎上駿馬,奔走了一日多終于到達了滄州嘉林城的德寶堂。
不過眼前的此番景象,倒是讓三個人都有些意外。
柳爲一頭霧水地望着自家少爺,有些臉紅語塞,按道理來說自家少爺的消息是一定不會出錯的。
沈徽禾則是橫着眉怒瞪着身側的郎君,心底不知已經把他謾罵唾棄了多少遍。
李昀目光陰沉,若有所思。
德寶堂位于滄州嘉林城城西,不過是一家小門小戶、名不見經傳的小藥鋪。
眼前的德寶堂木雕牌匾歪歪扭扭地耷拉在頭頂上方,積滿了厚重的蜘蛛網和塵土。門前的窗檐木門吱呀吱呀作響,早已是破破爛爛、搖搖欲墜的敗落模樣。
“李昀,你就是這樣來欺騙敷衍阿爲的救命恩人我的?!”沈徽禾質問道。
“沈娘子,你莫要生氣,這其中定然是出了什麽纰漏?我家少爺一向是信守承諾的。”
李昀并未應話,徑直走進去了德寶堂。沈徽禾隻好陰沉着臉随他一同進去。
推開小木門,映入眼簾的正堂兩側都是高高林立的藥箱櫃子。其中有打開着松垮着的,也有積滿灰塵原封不動的。
“呀——”沈徽禾猛地一個踉跄,慌亂之下扯住了身前男人的一側寬大衣袖。
柳爲瞧清楚地上那兩三隻鬼鬼祟祟、眨眼就不見蹤影的老鼠,忍不住捂臉輕笑出聲。
“沈娘子,沒想到你天不怕地不怕的,竟然會害怕這小小的一隻老鼠?”
“好你個柳爲!”沈徽禾扯了扯幹澀的唇角,兀地松開了李昀的寬大衣袖。
“你給本娘子過來!”她揮手命他走到她身前,擡手握住小郎君的衣袖才敢繼續往前走去,“好柳爲,你還敢取笑我,你不也怕水蛇嘛!我才不怕呢,是鬼才怕!”
“沈娘子,什麽鬼不鬼的,阿爲我又要聽糊塗了.”
沈徽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有再搭理他的話。
李昀背對着他們二人,雖然面上神色不變,卻是挑了挑清俊劍眉,将她們的話語盡收耳後。
三人穿過陰冷蕭瑟的正堂,來到了後院,後院裏的枯葉雜草堆滿了一地,再往後頭瞧去,三人皆是一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