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轉之間,沈徽禾隻覺得眼前卉卉白光閃過、天頂的薄紗帳簾湧動紛飛,衣衫窸窣,酒樽摔落,砰地一下就撞進了一個堅硬卻溫暖的寬廣懷抱中。
再次擡眸之時,她眨了眨圓鼓鼓的一雙麗眸,鼻間熱氣一陣一陣飄忽而來,已然分不清是她身上的茉莉薄荷香還是男人衣袂間的幽幽檀香,近在咫尺、心亂神煩。
“李老闆你——”
“莫要亂動!”
男人的灼熱氣息噴灑在她脖頸間,沈徽禾覺得腦袋似被源源不斷地灌進了暖烘烘香濃濃的湯婆子,暈暈乎乎、暖意洋洋的。
話音未落,那扇搖搖欲墜的小門砰地被撞開,一個身形魁梧、喝腫了眼的中年胡人沖了進來:“給老滾開,老子要親眼看看,蕙姬到底在不在這裏——”
緊随其後的,還有心焦火燎的一位中年媽媽和兩位心驚膽戰的年輕貌美娘子。
李昀麻利地朝她的方向翻過身來,擡手揮袖順勢将小娘子遮攏在自己的寬大衣袍和長袖之下,将她完完全全遮掩住!
他猛地擡眸,目光陰鸷狠厲,似毒蛇掃視而來:“哪來的混賬東西,敢擾了老爺我的興緻!”
躺在他身下的小娘子身形一怔,雖不見其人隻聞其聲,卻覺得這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威嚴俱在,不敢小觑!
那粗魯胡人一怔,皺了皺眉,嗓音卻沒有絲毫的示弱:“哼!你算什麽小子竟然敢與老子我叫嚣,也不看看老子我是——”
李昀單手屈肘從胸前取出了一個銀質令牌,面無表情地在他面前揮了揮手中令牌:“如此在下有資格嗎?”
那粗魯胡人眯了眯眼,身形一震撲通跪地,頓時拉喪着滿臉橫肉痛哭流涕道:“貴人饒命啊、饒命啊,是、是小人有眼無珠啊,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啊”
“還不快滾!若是讓我不痛快,待我日後禀告家主,你們胡人恐怕是做不成在大周南邊的生意——”
“貴人息怒,貴人息怒,這就滾,小人這就滾.”那粗鄙胡人求爺爺告奶奶地連滾帶爬地滾出了暖閣。
那媽媽面色一陣青一陣白的,頓時明白過來這屋裏的貴人更加尊貴,唯唯諾諾道:“貴人息怒啊,奴家這就——”
李昀懶得與她多費口舌,随意擲給她一小塊金钿子,滿臉不虞道:“還不快滾,老子我還要繼續快活!”
“是是是,蕊姬、卓蘭兒,快、快把醉酒的老爺扶走!貴人安歇,奴家馬上就走!”
那媽媽瞧清楚眼前二人一上一下的姿勢,還有身下那小娘子往男人懷裏鑽掩着臉的嬌羞模樣,面上郝然。
她捂臉輕笑,很是識趣地退出了暖閣,還順手捎帶上了暖閣木門。掂量掂量手中的銀磚子,心滿意足地扭着水蛇腰離開。
“走、走了嗎?”身下的小娘子壓低了嗓音,擡手撐了撐伫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胸膛,堅硬如鐵又滾燙如炬。
身上的男人晃了晃神,幽深目光重新回到她那灰白面容上,二人四目相對,目光流瑩。雖然這暖閣内并未燃起炭盆柴火,可是卻像是莫名燃起了烈火般的潮熱熾燙。
“李、李老闆莫不是——”沈徽禾眼角帶笑,語氣中透着明晃晃的不懷好意,纖細手指輕輕撫上了他的領口處,“李老闆莫不是心潮澎湃、心馳——”
“閉嘴!”李昀嗓音清冷,剜了她一眼,随後才慢悠悠地坐直了身軀,“走了,起來!”
沈徽禾長舒了一口氣,順手理了理本就布料稀少薄透又略微淩亂蕪麋的上衫和披帛。李昀見她無所顧慮地在自己面前整理衣裙,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很是自覺地偏過頭去不看她。
“李老闆,你方才到底給他看了何物?那野蠻胡人怎麽頓時就被吓得屁股尿流逃跑走了?”
他目光清明,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們家主的商隊在北方還算頗有實力,大部分胡人都會與我們商隊打交道,因此家主有些威嚴罷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沈徽禾微微颔首,對他的這番說辭不置可否。
入夜,屋外的喧鬧嬉笑聲漸漸黯淡下來,取而代之的是連綿不絕、此起彼伏的粗喘低吟、旖旎嬌嗔。
沈徽禾雙眸緊閉,掐指一算,隻覺得院中有好幾處都飄着邪祟之氣。她不停變換着手中陣勢,一時打了個五和陣,一時又念叨個七星決。半晌後她領着李昀輕手輕腳地出了暖閣。
越往西邊院子走去,那些個斷斷續續的麋亂之音也漸漸隐晦下來、消弭無聲。沈徽禾頓了頓腳步,再領着他往西院子的二樓走去,上到了二樓,卻是往某一處的隔間後頭走去。
李钰一愣,壓着低沉嗓音不解道:“爲何不去暖閣裏?這隔間裏頭——”
沈徽禾蓦地飄來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不知他是當真不知還是在裝模作樣:“你當真不知?!快随我來!”
二人行至二樓中間位置的一處隔間,這隔間将左右兩側的暖閣間隔開來,堆滿了淩亂紛繁的食碟酒壺、掃帚抹布,表面看上去的确是用做置物間或是茶水間。
她小心冀冀地阖上隔間小門,還在小門上貼了一張符紙,若是有人冒然闖了進來亦能有所防備。繼續往前走去,行至某一處位置時,她估量了一下對應的床榻位置,在某一處停了下來。
“李老闆,請把這木架子挪開!”
李昀雖然一知半解,還是一五一十地照做。
沈徽禾撸了撸衣袖,半蹲下身來,細細觀察被遮掩住的一面牆體。她莞爾一笑,果真不出所料,其中有一小塊木頭樁子是松動的。
她輕輕敲了敲,拇指和食指托起那塊木闆,略微一擡手便将那木闆抽了出來。眼前的黯淡光線似流水傾瀉而來,正是隔壁暖閣的微閃燭火。
她笑了笑,跪坐下來,眯着眼盯着前頭的光亮之處,還不忘眼神示意身旁的男人坐下來:“好戲上演咯!”
李昀這下總算是知道她在搞什麽鬼了。
“原來明月清風、潛心修道的道姑還有窺探他人隐私的癖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