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們有能力開書店時,市場上已經沒了書店的存活空間,大家都習慣了看電子書,紙質書籍的銷售非常有限,開書店,連租金都掙不回來。
隻能是不差錢的人,圖個情懷。
顧歡喜曾經有個夢想,便是擁有一家屬于自己的書店,裝修的一定要有格調,讓走進來的人,都能沉靜下心來,尋一本喜歡的書,找個安靜的角落,讀着驚豔的文字,悠閑的度過一段美好的時光。
哪怕出門後,立刻便被俗世的煩擾困住,不得不爲了前途行色匆匆的忙碌,可至少在書鋪的時光是緩慢的,留戀的,有一方淨土,疲憊時,便多了一處舒緩壓力的栖息地。
可惜夢想并未成真,她能力有限,無法隻圖情懷不顧柴米油鹽。
慶幸的是,這一世看到曙光了,她終于不用再爲錢所困,可以放手去經營那方夢想中的天地了。
翌日,許懷義去學院後,顧歡喜就在家裏琢磨起書店該如何設計,還有定位和運營的問題,光草圖就化了十來張,一遍遍的修改,就爲了能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雅緻有格調,幽靜有品味,能留住每個走進來的讀書人,讓他們發自肺腑地喜愛這裏,舍不得離開。
還有書店的名字,她也想了很多個,這個好,那個也不賴,都各有寓意,遲遲定不下來。
一晃幾天過去。
這幾天裏,許懷義抽空去找了慧信大師,已經跟他談妥爲村裏辦開廟門儀式,也選了個吉日,正是他休假的時候。
他還找人牙子買了十來個人,怕自己不懂這裏面的道道,再看走眼,還帶着同窗們去幫着掌眼。
尤其是蘇喆,他給出了不少意見,買的人都比較靠譜,有門房,有幹粗活的婆子,也有車夫和小厮,還有幾個老實本分的丫鬟,比較古怪的是,那些小厮都長得平頭正臉,倒是丫鬟個個其貌不揚,甚至平庸的有點醜。
大戶人家是不會買這樣的婢女使喚的,哪怕再能幹呢,也會嫌棄長相粗鄙,拿不出手去,會叫人恥笑。
所以這樣的人特别沒市場,人牙子最怕的就是砸自己手裏頭,誰想今天來了個奇葩客人,專挑這種的要,稍微清秀一點的都不考慮。
這是啥毛病啊?
人牙子不懂,也不敢問。
蘇喆不解,知道許懷義不喜歡拐彎抹角的試探,便直接問了。
其他人也挺好奇。
許懷義很理所當然的道,“長得好看的容易不安分,萬一對我生出點啥想法,背後算計我咋辦?”
蘇喆,“……”
這理由可真是強大到他無言以對。
高門大戶裏這種事情簡直層出不窮,美貌丫鬟爬主子床,不是稀罕事兒,男主子有看中的婢女,也會主動納了,都稀松平常,怕什麽惦記啊?睡了就睡了,反正這種事男人又不會吃虧。
都是男人,趙三友的想法也差不多,他耿直點,忍不住就這般說了,被算計了,就幹脆納了放後院呗,反正也不差一口吃的,養在哪兒都是養,不願給名分,就當個通房解悶。
作爲土著,他們的想法沒啥毛病,但許懷義不行啊,哪怕是聽聽都覺得對不起媳婦兒,他立刻反駁,“我有媳婦兒,這輩子隻會讓她一個人碰,其他女人,就是天仙也不行。”
“啥?”趙三友目瞪口呆,“這輩子隻能碰一個女人?”
許懷義重重點頭,“我會對媳婦兒忠誠,絕不背叛。”
趙三友驚訝到失語,就是他,家裏雖然沒納妾,但媳婦兒不方便伺候的時候,屋裏也會安排個通房,他習以爲常,從來沒想過忠誠不忠誠。
不對,對女人用忠誠不合适吧?
蘇喆也很驚訝,但驚訝過後,卻又覺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許懷義就是個特别的人不是嗎?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麽喜歡跟他結交了,不過好奇還是有點的,于是隐晦的問道,“那女子懷孕後呢?”
許懷義理所當然的道,“憋着呗,幾個月而已,還能熬不過去?”
蘇喆眼神閃了閃,“不覺得委屈?”
許懷義哼笑,“這有啥委屈的?你隻要想想自己的媳婦兒正承受着懷孕之苦,拼着生産之險給自己孕育子女,就啥花花心思都沒有了,那種時候碰其他女人,那是往媳婦兒心口捅刀子,但凡疼媳婦兒的男人,都下不去手。”
趙三友心虛的摸摸鼻子。
王秋生倒是坦蕩,隻是他媳婦兒生産時,還是沒能熬過去,隻給他留下個兒子,總算能有點慰藉。
但他自诩跟妻子伉俪情深,卻也無法像許懷義那樣,說出絕不碰其他女子的話,就算有時候不想納妾,也總有不得已的時候,更别說,以後進了官場,還有許多應酬,逢場作戲,避無可避。
他這麽想,便也這麽說了。
許懷義神色平靜,語氣卻無比笃定,“我不會沾染那些,應酬可以去,但女人不會碰,當然其他人碰,我也不會說三道四,那是人家的自由。”
“那要是對方硬要給你呢?你不接受,就是不合群,不給面子,這場應酬就會進行不下去,你會得罪人,甚至會跟對方翻臉,你會怎麽辦?還是拒絕?”
許懷義想也不想的點頭,“不管是誰,都不能讓我背叛媳婦兒。”
“……”
這一句太斬釘截鐵,其他人都被震的心頭一動。
半響後,蘇喆恍惚的問,“值得嗎?”
一個女人而已,那就有那麽大的影響力了?
許懷義道,“值得。”
“即便毀了前途?”
“嗯,即便毀了前途,身無分文,我也不會背叛她。”
蘇喆毫不懷疑他這話的真實性,他隻是難以接受。
其他人何嘗不是如此,便是孟平出身貧寒,卻也做過将來科舉出仕後妻妾和睦,兒女成群的美夢。
隻李雲亭最平靜,甚至還附和了一句,“我覺得懷義這想法好,特别英明,以後我也效仿。”
“啥?”趙三友不敢置信的看向他,“爲啥啊?”
這也太想不開了,左擁右抱又不是錯,就是整天盯着官員挑毛病的禦史都不會彈劾這種事兒。
李雲亭淡淡的道,“因爲後院隻有一個女人,就不會有那麽多争鬥,沒有勾心鬥角、陰謀算計,男人更能把心思用在仕途上。”
趙三友下意識的道,“可隻有一個,傳宗接代就會很麻煩,多子多福,誰不想孩子多一點承歡膝下?”
李雲亭意味深長的道,“真的是多子多福嗎?不見得吧,像定遠侯府,嫡出庶出的子女加起來有八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想的都是怎麽往自己屋裏扒拉好處,爲了那點利益,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算計其對方來,像是對待生死仇敵,壓根沒什麽兄弟情分,那也叫多子多福?呵,是多子多災難吧?”
趙三友噎住,一時無法辯駁。
李雲亭繼續道,“活下來有八個,還有很多直接化成了一灘血水,那些就不是命嗎?不是定遠侯府的兒女?可他們都成了争鬥的犧牲品,像我,不知道躲過多少次的算計,要不是我命大,又有師傅護着,早就死了。”
“别說就定遠侯府這樣,高門大戶裏,哪有不争不搶的?後院的女人越多越亂,造的孽也就越多,當然,也有極個别和睦的,但實在太少了。”
“究其根源,就是女人招惹的太多,嫡出庶出,是天然的仇敵,那些盼着兄友弟恭的,哼,不過是自欺欺人、一廂情願,盼着妻妾和睦的更是天真可笑。”
他素來寡言冷淡,很少一次性說這麽多話,簡直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許懷義率先表态,“說的太好了,看問題看本質,事實就是如此,隻有一個妻子,後院絕對清淨,而且,子女同父同母,感情也會更好,就算有點利益上的摩擦,也容易解決。”
蘇喆問,“那要是娶的妻子身體不好,于生産上有礙呢?也不納妾?”
許懷義道,“我反正是不在意這個,我媳婦兒不就隻生了個閨女嘛,我喜歡的很,一輩子隻這個閨女我也心滿意足。”
蘇喆瞪大眼,“不要親生兒子也行?”
許懷義道,“嗯,可行,其實吧,我都不想再生一個了,不管兒子女兒都不想要。”
這次是趙三友嘴角,問到,“爲啥啊?”
許懷義很是惆怅的道,“再生一個孩子,我就得把對阿鯉的愛分出去一半,沒辦法再全心全意的愛她,總覺得那樣會委屈了她。”
趙三友,“……”
天啊,有生之年竟然還能聽到這樣的論調,可真是太稀罕了。
蘇喆這次也驚呆了,“隻有女兒,你打拼的一切,如何延續下去?”
“給我閨女呀。”
“那不就便宜了外姓人?你甘心?”
“我可以給閨女招贅嘛。”
蘇喆一句“願意上門當贅婿的能有啥好人”差點脫口而出,想到許懷義的身份,堪堪忍住了,“你這境界,凡人莫及,小弟佩服佩服!”
反正他做不到,他将來娶妻肯定是門當戶對的聯姻,不談感情,隻講利益,爲那麽個女人守身如玉,他可不願意,将來肯定要再選幾個心儀的擡進後院。
許懷義笑着受了這波誇贊。
買了人,都送到了新宅子裏去,許懷義把銀子給了管家,讓他暫時先打理着府裏,該清掃的清掃,該準備的準備,需要改建的地方他暫時沒找人動工,快過年了,顧不上搞大動作,等年後再說。
管家姓餘,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寡言少語,但人卻不失精明,是蘇喆幫他挑的,許懷義問了幾個問題,都答對的合他胃口,吩咐他辦事,他隻管應下,臉上不見爲難,更不會找理由推脫。
許懷義心裏滿意,但嘴上沒表現出來,管家這個職業比較特殊,還得再多考察些時候,才能放下心去用。
回學院的路上,碰上個熱鬧,一幫子人圍在一起,連路都堵的不暢了,馬車經過,得一輛輛的排隊。
速度慢下來,蘇喆等的不耐,催着外面趕車的小厮道,“去看看,這是出什麽事兒了?”
“是,少爺。”
小厮去了沒一會兒,就跑回來回禀,“少爺,是有人要賣身葬父。”
這是老戲碼了,幾人聽了都覺不稀罕。
“那圍觀的人怎麽這麽多?”
“因爲那要賣身的女子容貌十分出色,這才惹來很多人争搶。”
蘇喆聞言,來了點興緻,“原來是容貌出衆啊,比之春水樓的姑娘如何?”
小厮道,“有過而無之不及。”
“真的?”
“不敢騙少爺,那女子不止貌美如花,身上還有種很,很惹眼的氣質,就是那種男人看了,恨不得好好憐惜她,啥都舍得給她買……”
這番話說的幾人都好奇起來,左右也得等,幹脆下了車,也去看了一眼,這一看,便知道小厮沒撒謊了,那張臉确實長的好看,那一身氣質,也确實惹眼,一身白衣跪在那兒,如風中百合花,楚楚動人,令人心生不忍,想要帶回家小心呵護。
這女子要的銀錢也不多,隻需二十兩銀子,就能買下她的一生,她把父親安葬後,就願意爲奴爲婢的伺候主子。
二十兩銀子對于百姓來說,自然是很多,可對有錢人,就少的不值一提了,事實也确實如此,不少富家少爺們紛紛喊價想要買下她,甚至其中還有幾個權貴子弟也動了心思。
隻是那女子都沒點頭,是的,不是誰出價她都會答應,得合眼緣,她才會跟對方走。
跟挑夫婿一樣。
偏偏這般作态,還沒人翻臉,誰叫她長得美呢。
對待美人,男人的包容度總是要更高一點。
蘇喆低聲問許懷義,“你瞧着怎麽樣?”
許懷義道,“要想俏,一身孝,果不其然啊。”
蘇喆挑眉,剛要說什麽,就聽許懷義繼續道,“把自己包裝成風中搖曳的小白花,這麽多有錢有勢的公子少爺都不肯跟他們走,看來所圖不小。”
就是不知道誰是被她選中的倒黴鬼。
蘇喆低笑,“原來你也這麽覺得?那你猜猜,她的目标是誰?”
許懷義搖頭,這上哪兒猜去?
蘇喆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道,“你說,會不會是咱們中的一個?”
許懷義楞了下,“不會吧?咱們幾個有啥可叫人圖的?難道是你或是雲亭?”
蘇喆瞥他一眼,意味深長,“最可能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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