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顧歡喜把圖紙給了衛良。
衛良在幹活上,是個急性子,都等不到明天,就挑着燈籠去忙活了。
顧歡喜也沒攔着,在燈下看賬本,豆腐坊每天的收入支出都記錄的明明白白,尤其是劉修文用了她的記賬方式後,賬目一目了然,很是方便,許懷義不在家,劉修文也不好往家裏來,賬本都是衛慈幫着送。
她做這些事,從來不會背着顧小魚,有時候還會教給他如何看賬、做賬,一些簡單的作假手段,也會提點下。
顧小魚每回都聽的很認真。
士農工商,商戶的地位可見一斑,前朝對商戶非常苛刻,現在雖說對商戶的态度友好的些,也不再限制商戶子孫科舉入仕,但地位仍舊排在最後,有那清高的文人學子,言辭之中多是鄙視,不屑與之爲伍。
她原本還擔心顧小魚也羞于提及商事,畢竟是皇孫的身份,瞧不起商戶也能理解,但她多少會覺得遺憾。
還好,他沒讓她失望。
雖然她也不耐煩操心生意,可還是時不時潛移默化的向他表達着商業的重要性,農業是根本,是一切的基礎,但國家想要富裕,那就離不開商業了,商業繁榮,百姓在解決溫飽後,才能真正的安居樂業。
到了亥時,顧小魚回自己卧室去睡覺,沒一會兒,西屋就滅了燈,顧歡喜抱着閨女進了房車。
房車裏,溫度并不随着季節變化,好像永遠停留在了他們剛穿過來的那一天,顧歡喜把閨女安置在搖籃裏,然後惬意的躺在床上,一邊吃零食,一邊打開電腦追起劇來,幸好之前下載了很多,一時半會兒的也看不完。
等了半個時辰,許懷義才進來。
兩口子膩歪了一會兒,顧歡喜才問,“怎麽這麽晚才睡?”
許懷義摟着她,郁悶的道,“别提了,李雲亭這小子實在太精了,長了張面癱臉,也不愛說話,可那小眼神,賊亮賊亮的,就跟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攝像頭似的,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幹點啥都心虛的不行,不然我早進來跟你相會了……”
“那現在呢?他睡着了?”
“還沒呢,我怕你等急了,就先進來跟你說一聲,等下還得出去,我倆的床離得不算太遠,隔着屏風和帳幔,他是看不見我,但依着他的本事,能聽得見我的呼吸,要是長時間聽不到,指不定要懷疑啥……”
“有這麽個室友,你以後可得更謹慎小心點兒。”
“嗯,我知道……”
倆人又聊了幾句,主要是顧歡喜問,許懷義把今天上學的情況大體說了一遍後,就閃身出去了。
等他糊弄完李雲亭再進車裏時,顧歡喜要不是還惦記着事兒,都快睡過去了,“那些災民的事兒,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想法沒跟我說清楚?”
許懷義眨巴下眼,“沒有啊。”
顧歡喜不輕不重的哼了聲,“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許懷義頓時嬉皮笑臉的道,“坦白,我都坦白,我是有點不成熟的想法,但還沒琢磨好呢,暫時屬于未遂。”
顧歡喜沒好氣的推開他湊過來的臉,“你該慶幸還屬于未遂階段,要是再敢先斬後奏,信不信我帶着閨女兒子改嫁?”
“别啊,媳婦兒,你這話是在戳我的心口窩啊……”他難得霸道起來,“你這輩子隻能是我媳婦兒。”
顧歡喜似笑非笑的道,“選擇權在你,決策權在我。”
“媳婦兒……”
“撒嬌沒用。”
許懷義告饒,“好,好,我說,我保證不先斬後奏了,其實,也沒啥可說的,我就是随便琢磨了下,想試試有沒有機會,能改善一下災民們的凄慘現狀,咱們有心無力,那些權貴之家,高門大戶,卻是舉手之勞,他們随便從手指縫裏漏一點,也夠災民吃的了,好歹撐過這個冬天去,到了春上有野菜,他們也有底氣去村裏安置落戶……”
他說完,小心翼翼的問,“我這點期盼,不過分吧?”
顧歡喜點了點頭,“不過分,但你想怎麽操作?那些有錢有勢的人,可不是二傻子,随便你去忽悠糊弄,況且,你現在跟他們也搭不上話吧?你才進學院,都沒有立足之地,就上蹿下跳的蹦跶,是生怕他們不注意你?”
許懷義幹笑着解釋,“媳婦兒,我很安分低調的,今天老老實實的上課習武,出風頭的人是李雲亭和趙三友,我們其他人,都是給他們當陪襯,就是王秋生和朱自謙都比我歡實,我就差跟鹌鹑似的,縮在旮旯角了……”
顧歡喜壓根不信,卻也沒跟他掰扯這個,“我也沒心硬到看着災民無動于衷的地步,但也沒偉大到爲了旁人犧牲自己和家人的境界,所以,這件事,可以做,卻要找合适的機會,确保不會危及自身,不然……甯肯讓你覺得我冷漠無情。”
許懷義湊上去親了親她,聲音軟下來,“媳婦兒,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我也沒有舍己爲人的覺悟,當然是在有餘力能自保的情況下,才會去同情幫助别人,我心裏算計的清楚着呢,誰也沒咱們一家人重要。”
顧歡喜這才踏實了。
接着,他又湊到她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末了,一臉求表揚的問,“我這主意咋樣?完全不用沾手。”
顧歡喜嘴角抽了下,“你這麽利用他,他肯配合?”
許懷義理所當然的道,“爲啥不配合?這件事若做成,功勞都是他的,跟我沒半毛錢關系,這是在給他揚名立萬呢,我純粹是白忙活兒,我都不叫屈,他一得盡好處的,有啥可說的?”
“你就不擔心哪天他把你給推出來?”
“他不會,也不敢,從籍籍無名,到被人追捧,從一個落魄的和尚,到被人敬仰的大師,可謂是一步登天,習慣了坐在雲端,被人膜拜,如果推出我來,他還咋立足?他的所有光彩,都成了個騙局,你說,那些曾追捧他的香客,能饒得了他?隻有他擔心咱們揭穿他的份兒,他是萬萬不敢自毀長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