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碗餃子,他在煮粥的鍋上撐了個篦子,把碗擱裏頭順帶熘一熘,還不忘抓了把栗子,扔燒過的灰燼裏,用餘溫去炒栗子。
這些動作,他做的無比自然,有條不紊,猶如行雲流水。
而顧歡喜自從下車,就一個動作,抱着閨女,往這裏走走,往那裏看看,天上的鳥,路邊的野草,地裏的幹苗,她都不放過,都要去瞧一瞧,嘴裏還不時的念念有詞,看那樣子,是跟懷裏的孩子在說話。
不少村民都驚呆了,一個月大的孩子,能聽懂人話嗎?
不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作爲妻子、女人,你咋這麽悠閑呢?還一臉坦然無愧,好像是來遊山玩水似的,卻叫你的男人去操持家務,這像話嗎?
而許懷義的種種表現,也叫他們看不透,咋能這麽理所當然的去幹那些活兒呢?還大包大攬到供着媳婦兒的地步,這叫啥事兒?
就算是上門女婿,也不能如此伏低做小吧?
夫綱不振啊!
徐長松實在想不通,就趁着親爹去四周巡視的空當,湊過來低聲問,“懷義,弟妹咋沒過來幫忙呢?”
許懷義坐在馬紮上,熟練的往竈裏塞了根柴火,聞言,随口道,“我媳婦兒那不忙着嗎?哪有空幹這個……”
徐長松擡眼看向遠處,顧歡喜正抱着閨女在揪扯路邊的桑樹葉子玩兒,他嘴角抽了抽,這也叫忙?
再看村裏其他的女人,哪有一個閑着的?
閑着的都是男人。
他再瞧許懷義那一臉習以爲常的樣子,不贊同的道,“你也太慣着媳婦兒了……”
許懷義反問,“男人慣着自己的媳婦兒不是應該的嗎?疼她、寵她,這本就是身爲丈夫應有的責任和義務啊!隻有沒本事的男人,才可勁的欺負壓榨自己的媳婦兒,讓她爲這個家當牛做馬,還不知道感恩。”
徐長松,“……”
這是啥虎狼之詞啊,可給他吓壞了。
他狼狽離開。
徐長柏見他臉色泛白,額頭上都流汗了,忙關切的問,“大哥,你這是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徐長松搖搖頭,見弟弟一臉天真,忍不住鄭重的提醒道,“長柏啊,以後你娶妻,一定不要去問懷義。”
徐長柏聽的一頭霧水,他爲什麽要去問許懷義?不是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管人家許三哥什麽事兒?
“總之,不要聽他的,不然,你後半輩子……就得學着燒火做飯,給你妻子當牛做馬了,否則,就是你沒本事。”
徐長柏更茫然了,“大哥,你沒事兒吧?是發燒了嗎?”
咋說開胡話了呢?
徐長松,“……”
沒人理解,是多麽的寂寞。
徐村長巡視一遍,回來後,就直接去找許懷義說話,見他自個兒在忙活,卻沒多問,隻跟他聊正事兒,“這一上午走的倒是不算慢,不過,我瞧着,也都沒多少力氣了,下午那倆時辰,青壯小夥兒還湊合,女人跟老人,怕是撐不住……”
許懷義一臉平靜的提醒,“這才是第一天。”
第一天要是都撐不住,那還逃啥荒?越往後,隻會越苦越累,沒這點覺悟,還不如趁早另想旁的出路。
徐村長明白他的意思,黯然歎了聲,“你說的對,再累也得咬牙撐着,不走就是個死,等下我再去安排安排,盡量給他們點盼頭,多少也能長點精氣神……”
許懷義點點頭,“下午咱們速度放慢點就是。”
徐村長道,“好,你帶頭,聽你的,對了,下午就能到青州了,城裏進不去吧?那咱們是直接繞道,還是……”
許懷義沉吟道,“去看一眼吧。”
直面青州城外的慘狀,村民們才會更堅定的往京城去,啥盼頭,都不如直接斷他們的後路來的更有用。
徐村長走了後,顧歡喜也回來了,旁人隻當她是在悠閑瞎逛,其實,她是坐了一上午的車,再不活動活動,腰和腿就麻了。
當然,玩,也确實是玩了。
她借着活動身體,避開衆人,用手機拍了不少照片,不管以後還能不能再穿回現代去,都可以等到年老時,拿出來翻看。
“回來的正好,粥都熱的滾開了,快吃吧……”許懷義給她盛好小米粥,又掰了塊鍋餅給她,“撕小一點泡裏頭,會軟和點,好嚼,再配上鹹菜,将就着吃吧,還有餃子,你多夾幾個,這碗裏還有不少呢……”
他絮絮叨叨的,一番話說得無比自在。
顧小魚也聽的習慣了,神色平靜的不得了。
不遠處徐村長家和許茂元兩家人卻被驚的目瞪口呆,這,這對媳婦兒也太好了吧?這都不是慣着,這是供着吧?
男人們多是無法苟同,女人們就隻有羨慕嫉妒的份了,同樣都是嫁人生子,爲啥待遇卻天壤之别呢?
憑顧歡喜是秀才的閨女?
還是憑她長得标緻、會識文斷字?
或者,隻是因爲許懷義是上門女婿的緣故?
旁人怎麽看、怎麽想,許懷義不在意,顧歡喜自然更不會放心上,她坦然受着許懷義無微不至的體貼照顧,飯後,也沒像其他女人那樣去洗鍋刷碗,哄着閨女睡了後,又去采摘了些桑樹葉子,挑着嫩生的,用籃子拎了回來。
許懷義收拾利索後,正躲在車廂裏給顧小魚調制藥水,見她弄了這麽多桑樹葉子,不解的問,“弄這些東西幹啥?喂騾子啊?”
宋紅果無語的白他一眼,“你忘了?這個可以做桑葉豆腐,味道雖說不怎麽滴,但多少能替代下糧食,緩解饑餓。”
聞言,許懷義眼睛一亮,“對啊,我咋忘了這個了?你之前……”他猛地頓住,嘿嘿一笑,現在人多嘴雜,可不敢再嘴瓢了。
顧歡喜也懶得跟他計較,提醒道,“路邊的桑樹還有不少,你要不要去跟村裏人說一聲,想做桑葉豆腐的,可以去采摘些回來,我教她們。”
許懷義聽到這番話,沖她豎起大拇指,“我媳婦兒就是大義。”
顧歡喜似笑非笑的道,“少來這套,我能有你大義?我是怕你下午再見不得旁人受苦,就把我們娘仨給撇下車去,這才想着先堵住你的嘴而已。”
“哪能呢?絕無可能!”許懷義說的斬釘截鐵。
顧歡喜哼了聲,沒好氣的催促道,“快去吧,等下忙完了,你也躺車裏歇一下,坐了半天,你腰不累啊?”
“嘿嘿,還是媳婦兒疼我,馬上去,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