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貌似剛從監獄裏出來吧。
“大哥,你是個講究人。”我沖他豎起了大拇指。
“主要是我那個大哥,他沒有這個權利能出來給他爹燒紙上墳,他也沒有這個機會了,因爲他出不來了,出來之後呢,不知道是幾十年之後了。這個大哥是我曾經在那個地方學習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候我日子過得很苦啊,家裏邊沒人給我存錢,天天都吃大鍋菜,”
“這大哥擱裏邊他過得也不寬松,因爲當時他就一個父親,每個月給他存點兒錢。他父親就是一個環衛工人,但是這大哥在自己的這種條件之下,每個月還能給我勻出一箱方便面,勻給我兩盒煙,真對我挺好的,”
“我臨出來問了他一句,問他有什麽心願嗎?因爲我知道他出不來了,他出來就得幾十年之後了,他就說自己也沒啥心願,說我将來要是行了呢,他父親去年封城的時候沒了,我這回才知道,他賬戶上從去年開始,就沒人給他往裏存錢了。就這樣,他說,逢節日給他爹燒燒紙什麽的。”
“大哥,你真是挺仗義的,看來高牆内未必都是壞人,大哥祝你以後順風順水。”我連忙說了幾句好話。
“嗨,走正道掙錢就是得慢慢來呗,前些日子有人拉着我倒騰什麽怨氣珠,我沒幹。咱不幹那些個了,沾一點兒歪門邪道的我都不幹了。”
“怨氣珠?你見過嗎?”我眼前一亮。
顧以琛連忙伸手拽住我,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動聲色。
“嗨,沒見過,我一聽那個,給我個地址,我連去都沒去。我那個大哥囑咐我了,人生這幾十年,犯啥别犯錯,珍惜當下吧,”
“在什麽地方?”我把燒紙給他捆好,裝了幾雙鞋幾身紙糊的衣服,又給了他幾摞黃紙,還有兩袋金元寶,“大哥,你這人仗義,那些燒紙你一共給一百塊錢吧,這兩袋金元寶是送您的。”
“奧,好。”他錯了搓手,可能有些不好意思,“謝謝你,小姑娘,那個地方就在法空山腳下的一個工藝品店,是賣朱砂的,具體名字我忘記了,你去找找吧。”
“好,慢走啊,大哥,歡迎下次再來。”
送走了那位改過自新的買燒紙的大哥,我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機,看向顧以琛,“以琛哥,你聽見了嗎?有販賣怨氣珠的店鋪。”
顧以琛對我點了下頭,“嗯,聽到了,這件事比我想象的更嚴重。”
我倆都沉默了。
他又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我額頭沁出薄汗,隻覺得真相就在眼前。
短暫的寂靜後,顧以琛不緊不慢地開口,“休息一會兒,下午過去看看。”
他的語氣十分自然,絲毫沒有勉強的意味。
我生怕他不願意在這件事上,付出如此多的時間跟精力。
還有啊,我正猶豫着什麽時候給胡彥祖轉工資,轉多少,這算是先給他預支工資了,不能太多,太多怕他還不上,也不能太少,太少了,怕不夠花,還不得天天找我要錢。
我端着水杯,準備轉身去倒杯熱水。
剛轉身,猝不及防撞上一個堅實的胸膛。
有熟悉的薰衣草香味。
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我揉着後腦勺轉頭,隻對上一雙深邃沉靜的眼眸。
顧以琛低頭看着我,臉上有顯而易見的溫柔,“沫沫,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沉住氣。”
他湊近我,眼睫毛輕顫。
“而且,這隻是一個線索,真的不要期望太高,保持平常心。”
我抿緊唇,沒說話。
他說的沒錯,可我得到這個消息,還是很激動。
他沉默片刻,扶住我的肩膀,聲音裏帶着安撫,“我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可是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裏不對。”
我對他這種直覺有莫名的熟悉感,對了,上次景小玲辦公室裏有問題,也是顧以琛覺得哪裏不太對。
顧以琛向來是行動力很強的人。
一個多小時之後,張海濱就把他的黑色路虎車停到了紙紮店門口。
鎖了店門,上了車,我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間,胡彥祖在我面前彈了個響指,非常欠揍,“呐個,沫沫小美女,醒醒,到了。”
我瞪了他一眼,他嘻嘻哈哈地先下了車,狗腿地跑到後面車門處給我開門。
我剛想下車,被顧以琛一把拽住。
他皺着眉,“上班時間,看在老胡這麽努力的份兒上,不得先給他預支一點兒工資嗎?”
他好像無時無刻不在維護他的員工一樣。
胡彥祖拽着車門,彎着腰聽着我們的對話。
我一隻腳車裏,一隻腳車外的,對上顧以琛的眼睛,忽然想到某件事。
我晃了晃頭,“照你這麽說,這都是第二趟讓張總跟着跑道了,又當司機又搭油錢的。也不能白搭吧?”
張海濱坐在駕駛位,連忙擺手說着不用不用什麽的客氣話。
顧以琛漫不經心地翻着手機,“你終于開竅了。”
我長長出了一口氣,“好吧,你說的有道理。”
我順便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那給多少合适?”
他沉默了幾秒,随即開了口,“每人每個月工資象征性地先開三千塊,另外張海濱的油錢每個月算兩千,但是得讓他把加油的小票或者發票給你,你記在賬上,做抵扣。”
“謝謝老闆。”胡彥祖跟張海濱齊刷刷地感謝顧以琛。
我嘴角抽了抽,給胡彥祖跟張海濱每人轉了三千塊工資,又給張海濱轉了兩千塊工資,“張總,加油的發票記得給找找昂。”
“那是當然,請老闆娘放心。”張海濱顯然更開心。
我不自覺地看向顧以琛,他終于松了手。
我也得以下了車。
見我下了車,顧以琛也迅速下車。
我才發現,我們站在了一家名叫:善緣堂工藝品店的門口。
我有些驚訝,“就是這家店嗎?”
胡彥祖一手刷着手機,一手扶着下颚,“應該是。”
我不由自主地往他手機屏幕上看過去,“老胡,你看招牌了嗎?你看啥呢?”
顧以琛聽到我這麽問老胡,也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