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秦二叔滑跪，對着康縣令就是一磕：“草民叩謝陛下赦免天恩，再謝縣尊大人大恩！”
跪太快，聲太高，把康縣令吓一跳。
不過，康縣令想到秦莊當年的才名、考場舞弊、被砸碎骨頭的右手，最終說了一句：“你可奮發圖強，再戰科考。”
康縣令因着是世家旁支，沒有被害。可當年他科考之時，遇上不少被陷害而終生無法再考的庶民才子。
“是，草民謹遵縣尊大人教誨。”秦二叔起身，接過韓師爺遞來的赦免文書，又把文書遞給秦爺爺。
是一張似寶鈔般厚實的紙，可秦爺爺等了十二年。
他老人家是憋不住的掉淚，又趕忙抹掉淚水，認真看着上頭的内容，确定二兒子所有的案底都被消除，還能再次參加科考後，總算放心。
“多謝縣令大人。”秦爺爺不住地道謝。
康縣令又多嘴一句：“韓師爺，送送秦村長，把後續的事情告訴他家。”
“是。”韓師爺招呼秦爺爺：“秦村長，請随我來。”
“诶，有勞韓師爺。”秦爺爺又拉着秦二叔，給康縣令行禮後，才退出公房。
出了辦公院子，韓師爺才道：“秦村長，咱們縣的赦免名單要到三月份，才會統一送往府城、再由府城送往首府、首府再把咱們東北州的赦免名單送去京城刑部。”
“等刑部确認完後，會以邸報方式，把已經消罪的名冊發往大魏各地衙門，讓各地衙門建冊記錄，屆時你家兒子是走遍天下都不怕了。”
“不過等全部辦妥之時，怕是要到年底了。但你家隻要拿着縣衙給的赦免文書，就能暢通全大魏。要是不放心，三月份過後，還能拿着縣衙的赦免文書去府衙，讓府衙給開一張同樣的赦免文書。”
秦爺爺是認真記下，又給韓師爺塞了一兩銀子：“多謝韓師爺告知。”
韓師爺給推了回來：“秦老爺子無需這樣，否則讓我嶽父知道了，他得拿拐杖追着我打。”
韓師爺嶽父——周老村長。
秦爺爺笑了，順勢收回銀子：“成，那我請你嶽父吃頓酒，周老哥也幫了我家頗多，這次還陪着我們一起來了。”
“有勞秦老爺子照顧我嶽父。”韓師爺笑，又問：“新染料的買賣如何？可有人使壞搗亂？”
事關康縣令升官，他得問問。
“挺好的，沒人使壞，如今是買色草、熬色湯、出貨、倉儲等事宜，皆順暢了。”秦爺爺回答。
“那就好。”韓師爺沒再多說，轉身回去辦差。
秦爺爺帶着秦二叔他們去找關書吏彙合。
泰豐鎮還算清平，沒多少被逮住的案犯，秦爺爺他們等了兩刻多鍾，孔家人、黃貴祿他們就出來了。
黃貴祿是跛着出來的。
他跟孔差役見的是楊縣尉，一人被打了一記殺威棒，楊縣尉還警告他們，要是敢再犯，定斬不饒！
黃貴祿又被吓破膽了，低頭縮肩，沒了前幾日的嚣張。
吳裏長臉色不好……他福厚幺兒的這個舅舅太不成器了，得盡快弄死他，不能讓他拖累福厚幺兒！
“都拿到赦免文書了？”關書吏問。
秦爺爺他們回道：“拿到了。”
關書吏點頭：“嗯，走吧。回去收拾東西，午正前啓程回村。”
這麽快就回去？
豈不是沒免費好飯可吃？
泰豐鎮村民略失望，不過大事辦成，他們急着把喜訊帶回家，是歡喜應着，跟關書吏從衙門後門離開。
剛轉到縣衙主大街，就遇上熟人，是湯常安跟尋子他們：“秦老爺子，總算找到您了。事情可辦妥了？”
秦爺爺笑：“辦妥了，以後能再考。”
“老天爺保佑，皇帝老爺保佑。”嚴大拉着兒子朝天一拜，又對秦二叔道：“秦二弟，你的好事兒辦妥了，我們也能放心回去了。”
他們在田福縣逗留得夠久了，再不回去，這次貨運就虧本了。
兩隊人都趕着回家，隻匆匆說了幾句就分别。
而府城耕種的事兒，在尋子他們又來送藥材原料時就說清了……秦家給了一張銀票給湯常安，讓他們買麥種、發種子、種春小麥。
因此吳裏長雖然瞧得嫉妒，卻不知道秦家已經在府城置産，但他忍不住問一句：“秦老弟，這就是你們在府城認識的人？”
秦爺爺點頭：“嗯，嚴家父子幫過我家二兒，他們父子如今在湯掌櫃手下做夥計。”
解釋了，又沒解釋清楚，吳裏長更氣了。
可還有他氣的。
一到關家别院門口，他們就遇到柳方餘。
柳方餘是長濟藥行田福縣分鋪的掌櫃，吳裏長是見過的，知道此人來頭不小，急忙打招呼：“柳掌櫃怎麽在這裏？可是來找關書吏？”
柳方餘隻是笑笑，并不搭話，隻朝着關書吏跟秦爺爺行禮：“關書吏、秦老爺子，此時某過來，是向秦家道歉……”
“去年底，我娘給秦家送了一張元宵小宴的帖子，可惜元宵小宴突然取消，某深感愧疚。此次特送來請帖，請秦姜徐喬幾家人來縣城，赴世家鋪合辦的賀陛下江山永昌宴。”
他們提前收到主子的消息，說南北大統，武興帝赢，仔細着些，莫張狂。
他們因此取消元宵小宴。
他自然不會把這内幕告訴秦家人，隻道：“這是老例兒，遇上朝廷的大喜事都會辦。屆時縣城很多人家都會來，秦家若是得空，可來熱鬧熱鬧。吃完宴席後，還會有一份賀天下永昌的喜錢。”
啥玩意？
秦爺爺隻覺得，這些世家豪族的名頭真多。
秦二叔收下請帖，呲牙笑道：“多謝柳掌櫃，帖子我家先收下了，要是得空，一定去。”
關書吏道：“柳掌櫃，我們得盡快啓程回村。”
趕人了？
柳方餘很識趣：“成，某就不打擾了。”
言罷，行禮離開。
“秦村長，你家真是出息了，竟能得到縣城富貴人的請帖，聽說這柳掌櫃的主子可是世家貴族，你家這是攀上高枝了！”
村民們是羨慕嫉妒。
秦爺爺道：“貴人哪裏看得上我家？隻是因着我家買了柳掌櫃藥鋪的藥材，柳掌櫃才客氣的給我家一張帖子。”
這話說得，吳裏長更氣了……他吳家巴結過柳方餘好幾次，可柳方餘是不看他家一眼，秦家一個逃荒來的乞丐憑什麽？！
吳裏長肺都快氣炸了，還得憋着。
周老村長樂得不行，憋死你個吳老龜！
“諸位，進去收拾東西，咱們回鎮。”關書吏招呼他們。
村民們這才放過秦爺爺，趕忙進去收拾東西、出了縣城、往鎮子趕去。
車輛疾馳，酉時正刻，到泰豐鎮。
秦爺爺怕秦奶奶等急了，沒敢多留，謝過關書吏後，喊上秦存泉跟徐三駿，立馬回村。
遠遠就看見村口伫立着的微彎身影——是他家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