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了緩,含笑看向秦小米,問:“你就是新染料的制造者秦小東家?”
“是我。”秦小米笑了,反問她:“你是?”
柳大娘還沒回答,肖白英就道:“回禀小東家,她是長濟藥行寶福縣分鋪柳掌櫃的娘,柳鄭氏。”
身份這麽繞嗎?
秦小米聽罷,做出恍然大悟狀:“原來是柳掌櫃的尊母。”
尊母二字帶着敬意,讓柳大娘有些滿意。
然而,下一瞬,秦小米就問:“那柳大娘可是良籍?”
一句話,重傷柳鄭氏。
可她畢竟是世家仆出身,知道在沒正式撕破臉之前,必須裝樣子,立刻起身,給秦小米行禮:“回秦小東家的話,奴并非良籍,乃長濟藥行東家的家生子。”
既如此,你還裝啥掌櫃家的太夫人?
“柳大娘無須多禮,請坐。”秦小米坐下時,又狠捏臭包幾下,把柳鄭氏給臭得一僵後,才滿意的問:“柳大娘點名要見我,可是有啥要事?但說無妨。”
柳鄭氏臉色柔和,揚起一抹溫煦的笑,道:“并無要事,隻是首次上門,理應拜見東家。要是不來拜見,傳到府城藥行,奴就是不懂規矩,是要受罰的。”
秦六婆很同情她,張嘴叭叭叭:“那你們藥行也太沒人情味了,我們鄉下人串門都是隻管跟同輩人聊天,無須拜見這個那個的。”
呵,你是鄉下賤婦,自然沒規矩。
秦小米道:“我家六婆說的是,柳大娘下次再來送貨時,無須特意來拜見我。”
又問她:“柳大娘要是無事,我就先回了,我還沒吃飽呢。”
你豬啊,我們這邊都吃完兩刻鍾了,你還沒吃飽!
“确實還有一樁事……”柳鄭氏心裏罵瘋了,可臉上表情依舊溫和,從腰間的繡袋裏拿出一張請帖,遞給秦小米:“這是元宵小宴的請帖,這小宴乃是世家商鋪聯合舉辦。今年是在寶福縣辦,屆時附近幾縣城的世家商鋪、以及幾縣的官衙夫人們也會來赴宴,還望秦小東家賞臉莅臨。”
“天老爺啊,這是宴會請帖?!”秦六婆一把将請帖搶走,打開一看,呃,她文盲,沒看懂,隻能塞給秦小米:“你瞅瞅上頭寫了啥?”
秦小米看後,道:“确實是元宵小宴的請帖,請咱們幾家的女眷一塊去。”
“幾家的少爺們也可赴宴。”柳鄭氏看向秦六婆,笑道:“這元宵小宴雖是用來維系客商關系的,但大家夥也會帶着姑娘、小子們前去,從舉辦至今,促成了不少佳偶呢。”
這話說得,秦六婆眼都紅了:“巧了巧了啊,我家兩兒一女都沒說親呢,這啥子宴會舉辦得正是時候啊!”
“柳大娘,請帖我收下了,多謝。”秦小米言罷,再捏臭包,把柳鄭氏熏得頭暈犯惡心後,提步走人。
柳鄭氏看着秦小米的背影,真恨不得上去給她兩腳。
“柳妹子,那元宵小宴啥樣?都吃啥玩啥?吃完宴席後,可有禮物能帶回家?”秦六婆抓住柳鄭氏,仿佛這是她失散多年的親老妹,一個勁兒的問着。
柳鄭氏被秦六婆煩得差點破功,可還得耐着性子,應酬秦六婆。
最後,情到深處,她被秦六婆拿走手上的半兩重大銀镯,秦六婆則是送了她一把木梳做回禮……正是吳興楠的那把,隻是上頭的銀絲已經被摳下來了。
柳鄭氏氣得差點中風,還得含笑感激的收下:“多謝秦姐姐饋贈,妹妹定會日日用此梳梳妝。”
秦六婆摸着銀镯,呲着黃牙笑道:“柳妹妹放心,姐姐也會日夜戴着你送的镯子,不忘咱們姊妹情深。”
“柳大娘,柳掌櫃要回了,讓我來喊您。”秦小谷跑來通知柳鄭氏。
柳鄭氏如聽天籁,趕忙起身,向秦奶奶告辭:“秦老太太,我先告辭了,今日多謝款待。”
秦奶奶笑,起身送柳鄭氏離開。
“柳妹子,得閑了我去縣城找你玩啊!”秦六婆喊着,已經盤算着去柳鄭氏家裏搜刮東西!
柳鄭氏身軀僵了僵,回頭笑道:“妹妹随時恭候秦姐姐。”
言罷,壓着厭惡與怒火,微微加快步伐離開。
直到藥鋪的騾車跑出鬼村村口,柳鄭氏才爆發:“一群賤民,毫無禮數,貪得無厭,甚至連人話都聽不懂!”
罵的正是秦六婆……這老賤婦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總之她跟她沒法溝通。
“娘,你着相了。”柳掌櫃冷而緩的說出這一句,把柳鄭氏給吓清醒了。
柳掌櫃見她冷靜下來了,問:“可見到了人?帖子送了嗎?”
柳鄭氏道:“帖子送了,可隻見到秦小米,其餘的姑娘一個也沒見到。”
她想提出見幾個大姑娘的,可又怕自己太着相了,會引起秦小米的懷疑。
“年紀不大,氣勢不小,模樣還很好,就是确實很臭,就那一身的異味,絕無可能靠臉蛋爬床入高門。”
柳掌櫃神色不變,隻問:“真是人身上的臭味?”
柳鄭氏想了想,道:“是……光靠藥材,配不出那種沖頂的汗臭加臭雞蛋味。”
想起那味兒,柳鄭氏臉色白了白。
柳掌櫃聽罷不做評價,隻問:“誰好攻克?”
柳鄭氏回:“就那個秦六婆。”
她把自己跟秦六婆的相處說了一遍。
柳掌櫃聽得微微皺眉,怎麽聽着不像個傻子,倒像是精明入骨?
不過,貪财就好。
人隻要一貪财,就容易掉入各種各樣的陷阱裏。
柳鄭氏又道:“那個秦六婆太粗野了,不到萬不得已,咱們還是莫要去招惹她女兒。”
府城那邊給了話,要是可以,就讓柳掌櫃娶秦小姑,實在不行,就娶秦梅。
可柳鄭氏見過秦六婆跟秦小米後,是不願意兒子娶她們了:“聽說秦小米身上的臭味乃是遺傳,要是你成了她小姑父,将來生下個帶臭味的孩子,咱們家就會被主家嫌棄,流放去邊陲莊子,永無重用之日。”
“秦六婆那般粗野,與她做親家,娘不甘心!”柳鄭氏看着柳掌櫃,委屈的道:“我兒相貌堂堂、才能無雙,配個地方小官家的小姐都綽綽有餘,她秦家憑什麽?!”
“娘,慎言。”柳掌櫃警告她一句,又道:“先處着,要是武興王在南邊敗北,咱們就不用忍了,可以直接綁了秦小米,嚴刑拷問出她身上所有的秘方。”
他們要的不止是新染料的秘方,還要其他更多的秘方。
而他們相信,秦小米能做出葛粉新糧與新染料,就一定能做出其他更多更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