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縣令很滿意,誇了一句:“你們幾家都是知恩的,難怪福運如此深厚……快起來吧。”
秦爺爺他們這才起身,低頭站到一旁去,一時間無話可說,氣氛有些尴尬。
韓師爺忙道:“秦老爺子,縣令大人聽說您家給鄉親們找了條财路,要是方便的話,可否當場熬色湯染布給縣令大人看看?”
關安農怕秦爺爺擔心恐懼,給了一句保證話:“秦老爺子放心,隻縣令大人一人觀看,我們其餘人等不會偷看一眼,更不會問您家要秘方。”
秦爺爺忙道:“關書吏屢次幫我家解困,算是我家的恩人,您跟縣令大人都能看。”
小米跟大郎說了,這個關書吏不簡單,且人品是難得一見的高潔,必須把他拉入局,他們幾家的命才能更穩當。
康縣令也是要拉關安農入局的意思,立馬同意了:“關書吏,随本官一塊去看看新染料。”
既然開口幫了秦家,關書吏就不會退縮,點頭道:“是。”
“大人、諸位貴客,請。”秦爺爺招呼着大家夥,把他們帶往村西。
康縣令他們很講規矩,在進村西前,說:“秦老爺子可先行回去通知家裏人,等家裏妥當了,我們再登門。”
秦爺爺:“縣令大人請放心,家裏已經收拾好,該回避的人也都回避了,不會沖撞大人。”
不止秦爺爺他們怕幾家的姑娘被惡人盯上,康縣令他們也怕自己被鄉下村姑給纏上。
所以,大家都講點規矩,不該碰面的人,全都關在屋裏,别讓她們出來!
“諸位請在前院坐着,草民帶大人跟關書吏去後院。後院空地大,是熬色湯染布的最佳地方。”秦爺爺讓秦存泉招待着韓師爺他們,自己跟姜大郎帶着康縣令、關安農去後院。
坍塌泥牆跟木栅欄圍起來的後院裏,立着幾個土竈,裏頭正煮着色湯,秦六婆、秦奶奶、小谷、姜二郎他們正在幫秦小米染布。
看見康縣令來後,秦六婆眼前一黑,激動得差點暈過去,還把旁邊的一桶媒介水給撞倒了。
砰!
媒介水灑了一地。
撲通,秦六婆吓得跪下:“大人息怒,民婦不是有意的,您别抓民婦去坐牢……民婦可以給您賠錢!”
守财奴竟然主動賠錢,真是怕死得可以了。
秦小米道:“六婆,你打翻的是我的媒介水,要賠錢也該是賠給我吧。”
秦六婆急得不行,吼她:“小米丫頭,你快閉嘴吧,在大人面前說話這麽沒分寸,當心讓你蹲穿牢底!”
這話說得,康縣令的臉色是一言難盡。
平複片刻後,康縣令扯出一抹笑來,道:“這位嬸子,我們縣衙從不随便抓人去坐牢。”
你趕緊閉嘴吧,再說下去,我們縣衙的名聲都要被你說壞了。
關安農看向秦小米,道:“秦家孫女,縣令大人是特地來看看你們是怎麽做新染料的,可否給大人展示一遍過程?就像當初你們做葛粉一樣。”
“自然可以。”秦小米拿起茜草根,對康縣令道:“大人,這就是熬紅色湯所用的茜草根,也叫拉拉秧根。”
康縣令道:“這種茜草根,本官聽說過,它雖然能熬出紅色湯汁來,可浸染到布料上後,所顯現出來的卻是橙紅色,你是怎麽讓布料變成亮紅色的?”
秦小米指着被秦六婆打翻的水桶道:“是用媒介水……布料浸染之時,隻要過幾遍媒介水,就能讓布料的顔色發生變化,由橙紅變成亮紅色。”
“光聽是有些難以理解,草民給大人做一遍,大人看後,就明白了。”
秦小米立刻動手染布,還當着康縣令的面,調了一桶媒介水。
康縣令驚了,秦家孫女竟然當面做秘方,這誠意,還真足!
咳,康縣令咳了一聲,裝模作樣的道:“秦家孫女,這媒介水可是你讓布料變色的秘方,可要我們回避?”
秦小米:“大人無須回避……這做媒介水的原料其實很簡單,也就那麽幾樣,可要是不知道準确的重量配比,是配不出媒介水的。”
秦六婆猛點頭,對康縣令道:“小米丫頭沒扯謊,這啥水的确實難配,老婆子都看半個月了,愣是沒看懂!”
關安農道:“可是如抓藥一般,即使知道這病吃什麽藥能好,可要是不知道每種藥材的劑量,隻把所有藥材堆在一起熬煮,病人吃下後,也好不了。”
秦六婆恍然大悟,指着關安農道:“啊對,就是這個意思!”
又說:“還有那固色水也一樣,看着跟清水差不多,可隻要把色布放到裏頭浸泡一兩刻鍾,那布料就能不掉色。”
原來如此,康縣令聽進去了,又去看秦小米染布。
秦小米一點不怕他偷學,每進行一步都會跟他講解清楚,姜大郎還在旁邊再複述一遍。
“浸泡時間足夠了,這時候再搓洗布料,就不會掉色了。”秦小米把紅布從固色水裏撈出來,放到一盆井水裏,搓洗好幾下,等康縣令點頭後,才把紅布撈起來,晾到繩上:“等曬幹後,紅布就能用了。”
康縣令看完全程後,久久不語,最終歎道:“這世間萬物當真神奇,如藥材一般,隻要組合一番,就能治病……這茜草根也一樣,隻要加些東西,就能染成貴重的紅布。”
可笑又可悲的是,這麽多年來,人們隻把茜草當成野草,而世家豪族爲了把持礦染生意,幾乎占盡了天下的礦山。
如今這新染料一出,他們把持的礦山就要成廢山了……新皇肯定會很高興。而他,決定站隊新皇。
畢竟這也是世家的家訓之一……亂世之時,子弟各尋枭雄爲主,總有一個枭雄能赢,這樣一來,家裏就能繼續繁榮下去。
以前,都是康家嫡支給旁支分配主子,現在他要自己選……他不能再讓嫡支像搶葛粉新糧一樣,再把這新染料的功勞給搶走了!
關安農則是問秦小米:“秦家孫女,你小小年紀,怎麽會做這種新染料,可是像葛粉新糧一樣,在逃荒路上琢磨出來的?”
關安農這話是在提點她。
秦小米搖頭:“并不是。是我爹跟二叔屋裏的書籍教我做的……我爹是大夫,我打小就跟他學抓藥,知道植物相配後,能産生神奇的藥效。而我二叔是讀書人,屋裏的書冊很多,他還愛作畫,屋裏有寫顔料制作的書籍,他還留下一堆舊顔料,我經常偷顔料去玩,再加上爺爺的教導,久而久之就鼓搗出了新染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