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顧二柱領着兩個兒子和大孫子去往顧家祠堂祭祖之後，周半夏就見馬珊拉着她手不放和她一起回西廂房。
剛好，她也想問馬珊要不要趁這個時辰顧家男丁去祠堂祭祖，去顧家老院向顧老爺子和老太太請安。
若是不在家過年，今天去不去一趟還好說，但現在距離顧家老院隻到百米，再不露面就有些不合适了。
隻是不等她征詢馬珊意見，就聽馬珊學起小長鎖的語氣開始“學嘴”，“……你瞅，我媳婦兒，你和我爹找的多好~”
要不是她一直有注意傾聽馬珊在說什麽，差點不知其中深意，“大嫂你是很好，絕無半句虛言。”
“認真的啊？”馬珊哈哈大笑，“講良心話，是你大哥好，爹娘好在先，剛進門那會兒，我也怕的。
我爹和我娘不一樣，當初答應我和你大哥親事，我爹隻覺得咱爹娘挺稀罕我，不怕咱爹娘護不住我。
倒是我娘，她不像我爹，她老擔心咱爹太孝順，咱娘在咱奶奶跟前又不受寵，怕我進門以後受欺負。
用我娘的話來說，大老爺們誰天天窩在家裏頭，當人媳婦不光瞅婆婆好不好相處，還要瞅太婆婆咋樣。
咱奶那人吧，她覺得她做人不錯，可我娘其實早打聽到她不光偏心老兒子，連大兒子也是她眼珠子。
明面上看起來是咱爺爺偏心長子長孫，其實他們老倆口差不到哪去，咱爹要不分家出來，一準還要養家。
我出嫁之前，我娘就把他們老顧家的事情掰碎了揉開了說給我聽，就怕我缺心眼聽長輩的說啥是啥。
我娘不擔心咱婆婆會不護我，她怕一個不孝忤逆，連婆婆護不住我，老爺子老太太又是咱爹親爹娘。
你如今是不知我剛進門那會兒，咱爹還不是如今這樣子的，他幾乎是隻要被咱奶拽住多哭一下下，啥都應下了。
有一回，咱娘受氣受大了，把我都惹惱了，不好跟咱奶幹上，隻好拉偏架讓娘她多掐幾下大伯娘。”
厲害！
周半夏欽佩地看着馬珊，“所以我說你好，該出手就出手。要不是你進門，咱娘一個人哪還鬥得她們！”
馬珊搖頭，“還是輸了，咱奶說咱娘把我這個兒媳教壞了，等咱爹回來，她還拉着咱爹一個勁兒的哭。
意思讓咱爹好好教媳婦，讓我回娘家住兩天，爹他當時就隻說一個巴掌拍不響，要回，大家都回娘家住兩天。
你想想，換成如今，爹他難慣着咱奶？當時還是你大哥和六郎一個去問大伯娘是不是容不下咱們一家子，一個逮着大郎揍。
要不我咋說六郎好呢，你哥光會耍嘴皮子，你六郎哥是話不多，但他每回都能讓老頭子和大伯娘怕了他。
老頭子那會兒當着咱爹的面還不敢罵你六郎哥沒有人味，就是見他大孫子被六郎揍了要咱爹收拾六郎。
我還記得六郎那會兒氣炸了，他當着大爺爺的面就問老頭子，老罵人不孝，我親娘被欺負，我當兒子的要咋孝順？
是不是讓我一家子跪下磕頭求饒，才是你顧家孝子孝孫？我是晚輩揍不了大伯教不好媳婦兒，管不了他們田家不會教養閨女，可我知道老話說的好，父債子還，隻要他們長子打得多我就行。
反正我爛命一條，你要心疼你大孫子，你拿把刀朝着我來好了，我要還手，我就不是我爹娘生的兒子。”
周半夏蹙眉。
“也是那回以後，咱爹好像被六郎唬住了。用你哥的話來說，六郎太孝順了，幹啥都顧忌到咱爹娘不容易。
但凡多六郎找爹訴苦，爹都不會啥啥聽老太太的。你别瞅爹他腦子很好使，早先糊塗事可幹的不少。
就說我吧，我進門不到兩三個月就瞅出六郎和大郎不對付，大郎怕六郎怕到見着六郎都能躲開最好，可爹他就是瞅不出來。
早前我和你大哥還以爲大郎一準是私底下被六郎揍怕了，哪料到他們祖孫仨還算計過六郎，做賊心虛了。
我就說老頭子咋容得下六郎對他愛答不理，想不下地幹活就不幹，合着心虛來着呢，虧他還有老臉說自個不知！”
“……”看着越說越惱火的馬珊，周半夏一時都不知該如何接過話茬子，不讓她心生怨恨，大嫂是不罷休了。
“如今報應來了吧，還想六郎找你幫襯他長子長孫，别說我和你大哥不依的，咱爹都容不得他們得寸進尺！”
得，成語都用上了，肯定又是笑面狐大伯子讓媳婦多找她吹吹枕頭風，免得她哪天被二老算計了。
“你呢，知道你爲咱爹着想，不想讓咱爹夾在中間難做人。再一個，爲了咱們家也要名聲，你也不好較真。”
看着用哄孩子的語氣說話的馬珊，周半夏哭笑不得扶額，很想問這話是不是大伯子背後教妻時總結出來的結論。
但，自己又何曾不是被說中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公爹就不是一般非常好的一位父親，她多浪費些銀兩算什麽。
真要較真起來的話，不是名聲好壞，是會讓這麽一位好公爹心冷的，除非公爹自己真正意識到孝是孝，不是愚孝。
而且，以目前的情況而言，其實公爹又何曾不是清晰的認識到父母不能慣，再慣會拖累兒女。
這已經是非常好的結果，還能當真不供養一把年紀不知何時腳一蹬就離世的父母不成，不可能的。
她這個常常被父母挂在嘴上白眼狼的女兒，再失望透頂，再鐵石心腸，最後又何曾不是到底還是按月打贍養費。
無關孝順與否，是爲人子女的底線，不想接到身邊添堵，還能把扔了不管，最多不過是眼不見爲淨。
何況還是當兒媳的，無論心裏怎麽想，明面上沒有哪個公公婆婆不樂意見兒媳恭敬他們父母的。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像她爹。
恨死不慈父母，她娘多罵兩下那老不死，她爹還不樂意聽了，何況她這位從愚孝框框裏出來的公爹。
“你說的，我都明白，就是還有件事，嘿嘿，我還得找你商量，咱要不要趁老爺子不在家去老院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