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義镖局的管事和老農的觀象授時本領比天氣預報還準,是夜一直到次日過三更天也不下雨了。
今日天空終于放晴,土路被烈陽暴曬一天之後方便出行了,暑氣又來了,知了又拼了命的聒噪。
待啓程的時候已經是雨後的第四個次日,這一天,周半夏也有幸見到同行一程的“小嬌兒”。
穿着一身月牙色的長衫,全身上下除了腦袋、腰間佩戴的香囊、腳上穿的鞋以外,連折扇隻有寥寥一點黑。
好白的一個白胖子。
難怪出場又是騎馬護衛在前面帶路,身邊又是管事書童,身後還有家丁跟随,看着就是白白嫩嫩的小肥羊。
周半夏可算明白顧文軒爲何在讀書人以白爲傲的時下快曬成黑炭,還毫不慚愧地提到“帥氣”兩個字。
對方還真跟帥氣搭不上邊,跟個小鮮肉似的,還真沒有辜負外界給取的“小嬌兒”這個名頭啊。
車隊要出發。
前有镖局武師騎馬開路,再以長者爲先,跟在他們後面,一路塵土飛揚的,回頭要弄得一身灰了。
周半夏趕緊将車門關好,剛想還不到太陽高升時辰,車廂内有冰盤不會悶熱,将車窗開條縫就可以。
轉頭,就見年幼遠行的小河趴在上面看什麽都很有意思。
不比前面一輛馬車空間寬敞,但因兩側添了座位,榻小了,這輛馬車的榻就足夠大,躺着更舒服。
今天起的太早,晃晃悠悠的更是很快有了睡意,周半夏叮囑了小河兩句,立馬倒下蒙頭大睡。
許是睡意會傳染,正午車隊休整的時候,顧文軒從後面馬車回來就見榻上姐弟兩人還在酣然大睡。
但不把他們姐弟兩人喊醒還不行,此時不下車就真的要到天黑都拉在恭桶裏,天熱能臭死人。
周半夏迷迷糊糊地醒來,一時都有些恍惚,“啥時辰了,天都亮了,沒下雨吧,我又起來晚了。”
弟肖姐。
“咱們家今早吃啥?”小河雙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來,“哦,日頭都老高了,我咋才醒來——”
顧文軒頓時大笑。
嗯?
周半夏立即回醒,敢情在路上,再看小河一臉懵的看着顧文軒眨巴着雙眼,她也不由笑出聲。
“先喝口水潤潤嗓子。”
“你沒歇會兒?”
“我習慣了午後再歇會兒。”
“也好。大江呢?”
“在前面樹蔭下,就等你們起來了。不急,天熱,等知明他們準備好午飯,再下去都來得及。”
這不急是相對周半夏而言,小河已經忍不住要放水,顧文軒趕緊抱他下馬車,交給不遠處的大江看着。
剛好榻前冰盤裏面的冰塊也融化得差不多,周半夏将冰盤裏面的冰塊積水倒入一旁木桶裏面梳洗。
一分錢一分貨。
新馬車遠不是之前的馬車能相提并論,這一覺的就睡很舒坦,不會手腳都伸不了。
伸了個懶腰,周半夏戴上圍帽出去時,距離馬車幾步路的樹蔭下就如野餐一般的擺好了吃吃喝喝的食物。
再望周圍,各家也是如此,倒是有仆人不是端着碗盤就是拎着食盒的穿梭其中,想來彼此給各家添菜。
周半夏見狀下意識望了眼顧大華,就聽顧大華家的立馬回禀已經給镖局和林師伯他們幾家送去一道炸羊排,且,各家也是回了一道菜。
如今天熱,又在途中休整,接下來還要趕路,各家飯菜基本上沒有湯湯水水,怎麽方便怎麽來。
幹巴巴的,酸梅湯也喝膩歪了,周半夏沒有多大胃口,倒是陪她吃的小河不挑食,胃口極好的吃完跑去看他的小馬駒。
周圍都是人,還有顧文軒和大江盯着,書童跟着,倒無須擔憂他年幼被拐走,外面又熱,周半夏趕緊回馬車。
再啓程,小河機靈的将他三姐讓給他三姐夫,跑去和大江一起坐。
馬騾用了草料和水,很明顯的速度又快很多,就是不知和來時不一樣換了道,還用不用六七天才到定州府。
“不用,最多五天。”顧文軒惬意地靠在頂着一個大抱枕的車壁上半躺着,“來的時候沒計劃好。
一個是當時除了林師伯有功名可以入住驿站,大部分人隻能投宿大車店,這就耽誤了不少時間。
再就是一時忘了路上都是和咱們差不多的趕考學子,加上路上客商來往,人多,想快也快不了。”
周半夏愣了下,回想起來好像是這麽一回事,尤其是客商,真定府到底是行省,來往的客商就比較多。
好幾回半路上投宿,别說大車店,連有些借行人入住的村莊都時常人員爆滿,大夥不得不擠一擠。
“如今嘛?”顧文軒停下來話,拍了拍身側,示意周半夏挨着他躺下。
是想要說什麽私密話了?
周半夏見狀利索躺下,往他身邊滾去。
“如今——”顧文軒忍笑抱過人,“大部分考生早已打道回府,道上人少了,一起走的基本上都有秀才功名,完全可以入住驿站。”
是了,奇葩得很。
趕考的童生不可以住驿站,但秀才完全可以入住,像住客棧一樣的隻需繳納入住費就可以了。
“你早上可能睡着了還不知過關卡的時候和來的時候也不一樣,見我們都是這次中榜的秀才,檢查也松了。”
啧~
“再有,今晚住驿站,明晚就可以入住林師伯家的莊子。
後天晚上到齊師兄老家,大後天晚上輪到張家莊子,你想想這裏就節省多少時間了。
不像之前投宿什麽都沒有準備,亂糟糟的,一大幫人分散開,不是住驿站就是住大車店,等再出發又要彙合整隊。
這回嘛,簡單了,整個車隊同進同出就可以,尤其到他們幾家莊子,後面騾車上的東西卸下來都無須過多關注了。”
也就是說,咱們莊子還是買少了?周半夏忍俊不禁打趣,還需努力賺銀子,隔個五六十十裏路買個莊子才行。
“聰明,接下來的目标就是全國各地每條官道五十裏一個莊子,靠你了,有沒有信心,媳婦?”
“你還是别喊我媳婦得了,壓力好大。”周半夏岔開話題言歸正傳,“上午是不是和那個人聊了?”
張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