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融洩洩的春光透過枝桠,斑駁落在沈漪的雲鬓上。
她的容顔玉軟花柔,青色衣衫翩若輕雲出岫,端的是骨子裏恪持的矜貴淡然。
傅遠道神色狠狠一僵。
沈策勒馬轉向倒在血泊當中的蔡永元與林淮安,他從駿馬一躍而下。
他星目盡是關切,聲音焦灼問道:“蔡兄,林兄,究竟發生了何事?”
“你們二人的馬怎會突然發狂?”
蔡永元與林淮安臉色慘敗,隻覺得周身的五髒六腑,骨頭幾欲被馬蹄踩碎。
他們撐着一口惡氣望着英俊潇灑的沈策,心中積聚的黑血在翻湧着。
本該是沈策落得雙腿殘疾,爲何是他們被驚馬踐踏?
二人大驚大怒,竟是齊齊吐了一口黑漆漆的鮮血,暈死了過去。
蔡光祿寺少卿與林禦史應聲急急忙忙地趕來,他們看到自家嫡子血肉模糊,了無生氣的模樣,悲恸道:“我兒!”
“禦醫!禦醫快來救救我兒!”
禦醫與他的弟子奉皇上之命拎着藥箱趕來,他見到蔡永元與林淮安如此重的傷勢,心下一沉。
他吩咐弟子止血,他左右雙手同時爲二人把脈,神色又沉重了幾分:“蔡大人,林大人,下官盡力保全兩位公子的性命,但他們的雙腿确是保不住了。”
傅遠道額心一跳,他目光陰沉地望了一眼風風韻韻的女子。
蔡光祿寺少卿雙眼發黑,踉踉跄跄地退後了兩三步。
他口中凄惶地喃喃道:“完了,全都完了!”
一府邸培養一個嫡子,向來是嘔心瀝血,他們蔡光祿寺少卿府的心血,全然白費了!
衆人嘩然,面上多有不忍,但也心知肚明。
驚馬失控,踐踏在身上,撿回一條性命,已屬是萬幸,哪裏能完好無缺呢?
沈策扶住蔡光祿寺少卿,語氣沉痛道:“蔡大人節哀。”
蔡光祿寺少卿臉色大變,他用力地甩開沈策的手,憤怒地剜着沈策,呵斥道:“沈策!是你害了我兒!”
“這數日前,你一直與我兒在賽馬苑賽馬,定是你暗中下了黑手!”
林禦史亦是目光陰狠地逼向沈策:“沈策,你好狠毒的心!”
“老夫絕不與你善罷甘休!”
沈策的臉色一沉,語氣不禁帶上了一絲怒意:“蔡大人,林大人,你們爲官多年,相信你們也應該知道人樁并獲的道理。”
“未有證據,休得信口開河!”
他的星目璀璨,未有一絲一毫的心虛:“我本與貴府的兩位公子關系爾爾,七日前,貴公子要與我切磋賽馬,是以我們才會熟悉。”
“我怎麽看都不應是想要害貴府公子之人。”
蔡光祿寺少卿與林禦史啞口無言。
傅遠道死死地望着坦坦蕩蕩的沈策,冷汗泠泠。
這還是沈侯府最愚蠢之人嗎?沈策話裏有話,分明在意指是蔡永元與林淮安存了歹心在先。
他的目光又轉向沈漪,背脊骨慢慢爬上了一絲寒意。
事到如今,他哪裏還不知道是沈漪識破了他們的計劃,反将他們一軍。
是他輕視了沈漪,她籌謀決斷不凡,果然名不虛傳。
但是沈策向來喜形于色,胸無城府,甚至稱得上是傻頭傻腦。
沈策是如何能騙過蔡永元和林淮安,還虛以委蛇了足足七日!
七日前。
夜幕低垂,天邊晚雲漸收,一抹殘陽如血。
沈策在賽馬苑與蔡永元,林淮安等人酣暢淋漓地賽馬了幾個時辰。
他這才心滿意足地回沈侯府。
踏進輯峰居,沈漪立在他時常練劍的樹下,顔色皎皎,掩映生姿。
沈策星目一亮,朗着聲音道:“漪娘。”
沈漪清眸流轉,語氣徐緩軟柔:“大哥,你這是從賽馬苑賽馬回來?”
沈策點了點頭,喜逐顔開道:“不錯。”
“漪娘,上一年我與春獵頭籌失之交臂,今年我要拔得頭籌。”
沈漪眸間蕩漾着笑意,颔首:“大哥這一年來都勤加苦練,漪娘相信大哥今年春獵定能拔得頭籌。”
她話鋒一轉,道:“不過大哥你定要小心蔡永元與林淮安二人。”
沈策驚愕,今日與他們二人賽馬交談,有種相逢恨晚的感覺。
他讷讷問道:“漪娘,爲何?”
沈漪清眸閃過了一絲淺薄的冷意,自她重生歸來,已是暗暗起誓,要護沈侯府的骨血至親,還有在深宮裏的太後皇姑祖母與阿璟周全。
她心似鐵,誰若阻攔,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她将太傅對蕭璟的學業陰奉陽違一事,賀元帝鏟除沈侯府之心,太傅欲要在馬上投毒,一一與沈策道來。
沈策聽罷,他目光複雜,嘴唇不斷地蠕動着。
這三件事,皆是令他心驚膽戰,不可置信。
半晌,他目光有些愧疚地望着沈漪,他似明白漪娘爲何會毅然而然地前往綸城。
而他也才知曉,當時有諸多險惡,是漪娘一人在承擔,而他絲毫沒有察覺!
“漪娘,他們欲在馬上投毒一事,你想要我如何做?”沈策并非真正驽鈍之人,隻是不願過多去猜想,去謀算。
沈漪眼眸清澗如雪,泛起涼沁沁的殺機。
她語氣溫溫軟軟道:“大哥你暫且佯裝不知他們的把戲,每日如常與他們賽馬。”
“我們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籠回了思緒。
沈漪唇瓣輕啓,對着蔡光祿寺少卿與林禦史道:“兩位大人,你們确是該徹查此事,究竟才是害得貴府公子如此凄慘的罪魁禍首?”
“畢竟,兩位公子本不應如此的。”
蔡光祿寺少卿與林禦史精神一震,目眦欲裂。
罪魁禍首?他們的嫡子确實不應該有如此凄慘的下場,是傅太傅主動尋到他們……
他們恨意森森地望着傅遠道,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傅遠道心中大怒,兩個蠢貨,這般輕而易舉就被沈漪挑撥。
他陰恻恻地望着沈漪,此女子多智近妖,手段還如此狠戾,睚眦必報,若長期留着,必定是個天大的禍害。
沈漪目光平靜地與傅遠道對視,玉靥未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她想要置之死地之人,由始至終,都是傅太傅。
她亦在設局,一步步将他引入圈套,将他誅殺。
蕭璟生得高,他的丹鳳眼越過無重數的人群。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風姿綽約的沈漪,明晰的喉結在用力地滾動着。
藏匿在内心深處的貪欲與祟念在肆意作祟,丹田躁動着。
阿漪姐姐貌美之極,才情雙絕,怎不叫他心生觊觎。
若是能得阿漪姐姐一吻親澤,他甘願将命交由阿漪姐姐,肝腦塗地。
蕭臨涉亦然。
他劍眸深黑地凝視着沈漪,從前與她靠得太近,蒙蔽了雙眼,竟是看不到她的情緻兩饒。
如今與她離得遠,反倒将她的風華望得真真切切。
蕭臨涉摸了摸他怦然跳動的心口,俊臉滿是苦澀。
原來,他對沈漪也不是全然無情的。
他哪,究竟要如何做,才能令她回心轉意?
乍然,蕭臨涉似有察覺到蕭璟炙燙幽烈的視線,他側首,目光不善地望着蕭璟。
這個心思不良的淫惡之徒總是眸光陰魂不散地糾纏沈漪!
他知蕭璟心中多有貪戀,對她垂涎欲滴。
蕭璟轉過身,眉眼蕭蕭肅肅。
無論他用何等卑劣手段,何種詭谲心思,都會将阿漪姐姐留在他的身邊。
若能像貪歡美夢中一般,與阿漪姐姐抵死纏綿,縱欲沉淪,他死而無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