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俊生同江知琴自小就有婚約,在徐州時,跟顧昀然一樣,來江府來的很勤快,他們幾個年紀相仿,一起長大,彼此都非常熟悉。
這也是衛含章聽到趙俊生在江家出事的第一時間,就立刻翻臉休妻撇清關系而震驚的原因所在。
畢竟,比起那些父母之命的婚事,他們情分真的不一般。
也正是因爲情分不一般,江家長輩們在沒問過江知琴想法時,才不會妄自替她決定。
趙家所爲固然可恨,但對他們卻不能跟對江知雪外祖家一樣,畢竟一個尚未成婚,而另一位已經出嫁了。
就像趙俊生在茶樓裏說的一樣,江知琴已經是他的人了。
能破鏡重圓,似乎對她來說是最好的歸宿。
而該不該接受趙家挽回這段姻緣的誠意,江家長輩們各有看法。
但最重要的,還是看江知琴自己的意願。
所以,衛含章幾次見到趙家父子,雖心底厭惡至極,卻也還勉強維持體面,沒有言辭譏諷,叫人難看。
見小表妹若有似無的看着自己,江知琴微微笑了笑,柔聲道:“冉冉這般瞧我作甚呢?”
她梳的還是未嫁姑娘發式,可經曆流放之苦,一身細皮嫩肉變得粗黑,沒了貴女該有的精緻,跟徐州時的江家大小姐已判若兩人。
衛含章心中輕歎,搖頭道:“隻是有些感歎世事無常。”
“可不麽,不過半年功夫,現在回想起在徐州的日子都恍如隔世,”江知棋性子活潑些,她看向衛含章,好奇道:“尤其是冉冉你,回京才多久,是怎麽跟太子殿下相識的?”
江知雪聞言插了句話,嗔道:“這問題我先前也問過,冉冉卻不肯細說,隻道是因緣巧合。”
話題一下轉移到自己身上,衛含章微微一頓,見姐妹們均面如好奇之色,倒也坦然,“在徐州就見過了。”
她将那日在别院,一時興起去曹家園子裏挖酒壇,遇見特意來江南查案的蕭伯謙的經過說了出來。
江知雪聽的有些入迷,喃喃道:“竟然是這樣嗎?”
衛含章微微颔首:“是啊,當時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後面京城來信,我急匆匆離開徐州,都将他抛之腦後了,結果……在京城又遇見了。”
“先前我們都以爲你會跟顧家郎君修成正果,誰能想到竟發展成這樣。”江知棋歎道:“這或許就是真正的緣分吧,正緣出現的晚了些,也終究是正緣。”
此言一出,園中幾人都有些唏噓。
跟他們一同長大的顧昀然另娶她人,并且妻子因爲嫉恨而意圖謀害夫君前未婚妻,而被太子殿下下旨處死。
不過幾月,他就要從公主殿下的乘龍快婿,成了即将喪妻的鳏夫。
大概是許久沒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這個名字,衛含章一時有些愣住了,張了張嘴,正想着說點什麽,身後不遠處卻傳來一陣聲響。
姐妹幾人聞聲望去,隻見花木叢中隐約露出一片衣角,面上均有些遲疑。
衛含章眉頭下意識蹙起來,這裏是江府後花園,除了親眷,誰能進來,還不聲不響立在後頭聽了這麽久。
如今她身份不同,方才姐妹之間的話題又有些敏感,叫有心人聽了傳出去……
江知琴遞了個眼神給身後嬷嬷,正要遣人過去查看,那邊的人似察覺到自己被發現,兩道修長身影,主動走了出來。
這下真是連同伺候的婢女嬷嬷在内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怎麽外男進了後院,都沒有奴仆陪同,偷聽姑娘家說話算個什麽事!
可轉念一想,江家奴仆都是徐州跟來的,對這兩位熟悉的很……
思及此,衛含章瞥了來人一眼,正好同顧昀然的眼神撞了個正着,微微一愣後,收回視線轉頭望向自己大表姐。
江知琴明顯也有些怔愣,神情恍惚了幾瞬,就聽見那頭絕情休棄自己的夫君溫情脈脈喚了聲她的名字。
她渾身一僵,别開臉沒有答話。
“琴娘…”趙俊生上前一步,聲音愈發柔緩:“我們能單獨說說話嗎?”
“哼!我阿姐同你還有何好說的,”江知棋冷哼一聲,嘲道:“虧你還有臉登門,當日回門,你見我江家出事,是怎麽做的,都忘在腦後了嗎?”
江知琴扯了一下妹妹的衣袖,微微搖頭阻止她繼續。
趙俊生見她還肯維護自己,神情頓時一喜,他并不爲辯駁,隻用殷切的眼神望着這邊,口中道:“我知道自己大錯特錯,早已經悔了,琴娘……”
“不要說了,”江知琴揮手打斷了他的話,一點也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再度揭開傷疤,談及最慘痛經曆的打算,她站起身,淡淡道:“休書已寫,我同你還能有什麽好說的。”
言至此,她側頭望向身後的嬷嬷,示意逐客,趙俊生卻不肯走。
這一個多月,他幾乎日日來江府請罪,就是想挽回這樁婚事,好不容易叫江家長輩透了口風,隻要江知琴願意再回趙家,他們不會阻攔。
趙俊生清楚自己一家之前的事做的有多不講情面,也做好了可能會受挫的準備,但對于挽回這段婚事,他心中十拿九穩。
畢竟,琴娘性子素來溫婉,又愛極了他,隻要他說點軟話,誠意再足些,幾次三番下來,不愁她不心軟跟他回家。
這不,今日得知江家大房回京,便眼巴巴帶着好兄弟前來助陣,真要被這麽趕走,下回江府大門就不一定能順利進的來了。
無視前來逐客的嬷嬷,他再度上前一步,面露苦澀道:“琴娘,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你打我罵我都行,都是我該得的,但無論如何,請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補償你,一切都還來得及。”
衛含章:“……”
她牙關咬的死緊,才控制自己沒有喧賓奪。
若不是估計江知琴或許舊情難忘,還會回頭,她都要罵人了。
這些年,她怎麽就沒看出來,這人竟然如此厚臉皮呢。
很明顯,江知棋和江知雪兩姐妹也是這麽想的,面上皆有憤憤之色,卻不曾開口說話。
對比幾個妹妹,當事人江知琴神情并沒有絲毫波動,哪怕趙俊生神态言語字字句句都叫人牙酸,她也隻是淡淡瞥他一眼,道:“你随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