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含章對自己感情的變化本就弄不清原因,一時之間也有幾分信了他的話,認認真真回想了許久,搖頭道:“這些天我不是在啓祥宮用膳,就是在阿娘院子裏,從未在旁的地方用過進口的東西,龍洲城裏的糖人買來也隻是看看,一口都沒嘗呢,對了,昨兒晚膳是在你的承明殿用的。”
她一面細細回想,一面道:“随身物件也沒有,幾宮女官倒是都送來了花樣子讓我選,但無論是衣裳還是首飾,都需要時日才能将東西制好。”
說着,她想到了上回的群蛇,眉頭微蹙:“你是懷疑我被人下毒了?可我這些天吃的用的都同往日并無二緻……”
她有些疑惑,如果真的中毒,會是在什麽時候?
“不急,”蕭君湛安撫的笑笑,寬慰道:“這人既然敢下毒,必定會準備妥當,要不然真叫人一眼看出破綻,那無異于來送死。”
瞧着小姑娘抱着膝蓋縮成一團乖乖回答他問話的模樣,他心頭蓦然一軟。
這麽乖的姑娘,他怎麽就舍得差點強了她。
這會兒,蕭君湛已經确定他的冉冉就是中了算計才會心性大變,那些排斥厭惡都不是發自她的本心。
……一點也怪不得她。
而他第一時間非但沒有瞧出來,還被妒氣影響傷了她。
那麽欺負人。
自責和懊悔浮上心頭,很快又被不知道她中了什麽毒而帶來的焦躁不安所取代。
忽然,殿門被輕輕叩響,甯海的聲音傳來:“殿下,李大人到了。”
蕭君湛頓了頓,朝榻上的姑娘伸手,哄道:“冉冉好不好奇自己是怎麽了?想不想同我一起去弄清楚真相?”
她當然想!
可……
衛含章謹慎的擡頭,“可以不牽手嗎?”
“……可以。”蕭君湛深吸口氣,實在不願意讓她難受,耐心等她穿好繡鞋,兩人才一同走出内室。
李越一身親衛軍服飾,躬身立于門口,聽見開門聲,立即單膝下跪道:“卑職參見殿下。”
蕭君湛道:“連夜宣你來,是孤有一件要事交給你。”
李越低頭,恭敬道:“殿下盡管吩咐。”
“孤懷疑啓祥宮内有宮人内外勾結,意圖謀害孤的未來太子妃,”蕭君湛語氣輕緩,瞥向自己的心腹愛臣,道:“你連夜審問宮内所有宮婢、内侍,将這些天進來過,接近過這座宮殿的所有人、事、物,全部查一遍,但有不對,無論是誰,可直接扣押待審。”
李越心頭一凜,低聲應諾:“卑職遵命。”
蕭君湛道:“若有問出些什麽,直接入内禀報。”
……這是要連夜等着審問消息了。
身爲東宮親衛隊首領,太子殿下的絕對心腹,上半年因江南貪墨案蕭君湛去徐、雲幾州時,李越也随行護衛。
那時的江南流民萬千,遍地餓殍,蕭君湛一路瞧着便起了滔天殺欲,從江南到京城一路斬了不知多少官員,屠刀滾滾下,朝野都爲之膽顫。
……可就算那樣,他也從未連夜等着一個審訊消息。
李越抹了把額間的汗,明白此事的嚴重性,帶領一隊護衛把滿宮的仆婢都聚齊到庭院中來。
正要開始審問,啓祥宮緊閉的殿門被叩響,甯海親自過去開了門,很快,四名跟随來行宮的禦醫全部走了進來。
四名禦醫齊聚,讓見慣大世面的李越一時之間都有些震動,若不是他剛剛才瞧見太子妃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他都要懷疑……
夜幕籠罩的宮殿,隐約有些風聲鶴唳之感。
………………
衛含章端坐在殿内的軟椅上,手腕擱于旁邊的茶幾,四名須發皆白的老禦醫正輪流給她把脈。
蕭君湛立于一步開外,神色平靜,目光放在正把脈的禦醫後背,直把人瞧得切脈的指腹都有些不穩。
甯海和綠珠綠蘭三人在角落侯着,皆滿面驚惶,尤其是綠珠綠蘭,簡直不敢相信,主子會在她們眼皮底下中了毒!
最後一位禦醫把完脈,跟幾個同僚探讨起來,四名禦醫皆眉頭緊蹙,愁眉不展,蕭君湛也不催促,任由他們商讨。
良久,衛含章唯一的熟人,那位在教坊司前試圖救過曹心柔的老禦醫對着蕭君湛拱手道:“啓禀殿下,衛姑娘除了略有些氣血不足外,身體并無大恙。”
并無大恙?
内室衆人一時神情萬千,各有不同。
蕭君湛怔了怔,聽不出情緒的開口道:“确定嗎?”
聞言,四名老禦醫面面相觑,無人敢輕易應聲。
氣氛莫名有些凝重。
甯海搬來一張椅子放在衛含章身邊,蕭君湛坐下後,才繼續道:“有沒有可能,冉冉中的是一種你們不知道的毒?”
“這……”還是那位方才開口的禦醫道:“殿下有所不知,世上毒物萬千,奇毒不少,可但凡是身體中了毒,脈象上多多少少都會有所顯示,老臣行醫一世,敢擔保衛姑娘并未中毒。”
所以,她沒有中毒?
衛含章眨眨眼,也不知道該喜還該憂。
到底是她身中奇毒比較好一點,還是她确确實實就是一個負心人更好一點?
發現旁邊的人許久不說話,她忍不住偏頭瞧了瞧,正好對上他複雜的目光,溫柔、壓抑、還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暗。
她心下一跳,尚未來得及反應,手腕就被握住,蕭君湛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
他的冉冉必不可能是朝秦暮楚的姑娘。
……退一萬步說,她就算是,也不至于昨夜可以甜蜜的親吻他,今天卻連握住手腕都難以接受。
這不合常理。
察覺到小姑娘的掙紮,蕭君湛頓了頓,到底還是收回了手。
咽下心頭難言的滋味,他視線移到臣子身上,問道:“王禦醫,你是太醫院首席,可有聽過一夜之間讓人性情大變的藥物?”
王禦醫被問的一怔,快速的自衛含章身上看了一眼,躬身道:“請殿下詳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