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含蘇握住食盒的手指猛地用力,面上神情凄楚,道:“是我不好,叫你爲難了。”
說完,她強自笑了笑,低頭卻垂下一滴淚,轉身離去。
綠珠望着府上這位溫柔到有些讨好的女郎背影,再度福身相送。
等不見人影,方才入内回禀道:“七姑娘走了,她來時還帶了自個兒熬的雞湯,說是小火煨了一夜呢。”
昨日室内隻有她同衛含蘇兩人,綠珠綠蘭都不在,見小丫頭面露不忍,衛含章無奈道:“她真真切切的惹你家姑娘生氣了,是一碗雞湯就能讨好的嗎?”
聽到問話,綠珠不好意思道:“奴婢曉得的,七姑娘方才求婢子幫她給您送雞湯,婢子都沒答應呢。”
衛含章忍不住笑道:“幸虧你沒答應,不然我連你一并惱了。”
綠珠抿唇笑了笑,伺候起主子更衣。
…………
另一邊,衛含蘇回到自己房内,揮退婢女們,獨自坐于窗前,面沉如水,再無人前柔弱模樣。
靜靜思忖許久,她揚聲喚侍女爲自己上妝。
望着銅鏡中的自己,好在年紀輕,底子也不錯,即便昨夜未曾休息好,面上也未帶多少憔悴,京中的女郎依舊溫婉動人,嬌柔美豔。
衛含蘇勾唇一笑,挑了件低調樸素的舊衣換上,帶着心腹婢女款款出了行宮。
龍州城,摘花樓。
齊玉筱推開雅間窗扇,望着樓下來往行人,好奇道:“劉姐姐,你說她會來嗎?”
“當然會。”劉婉甯笑意清淺,笃定極了:“女子皆善妒,尤其是素來卑懦慣了的人,妒忌心更甚,隻會記仇不會記恩,平時瞧着柔柔弱弱,一旦狠下心來,咬人最狠的就是她,這位衛府七娘就是此類人。”
“那我們先前的計劃就作罷了?”齊玉筱對衛含蘇的爲人品性毫不關心,隻有些不甘道:“裏裏外外的人我都安排好了,隻要将那賤人引出來,必定叫她身敗名裂!”
“暫且用不上,”劉婉甯緩緩搖頭,道:“現在想想,這法子過于冒險了,太子殿下将那賤人看的如此重,難保沒有安排人暗中保護她,一旦失手,咱們都得搭進去。”
同樣的手段,對付衛含月成功了,不代表對付衛含章能夠成功。
真要失手,即便首尾掃的再幹淨,也擋不住太子手下的能人探查。
朝野上下真才實幹的官員不計其數,可不是人人都如衛平那般草包廢物。
齊玉筱被說服了,她自小驕橫慣了,卻也不是真的傻,能不冒險,當然還是不冒險的好。
雖然,她是真想見見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被人踐踏成泥的模樣。
那多幹淨利落,不比現在的手段來的爽快?
但她知道劉婉甯說的對,直接安排人淩辱當朝太子妃太冒險了,現在的計謀雖然在她看來過于迂回,卻安全的多。
即便她的皇舅舅真安排人在暗處保護,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叫那賤人中招。
熱茶煮開兩壺,日頭都升到半空中時,雅間的門終于被叩響。
心腹奴仆躬身入内,手持一玉珏,道:“有位自稱姓衛的姑娘在外求見。”
“請她進來。”劉婉甯接過玉珏,提起的心總算放下,她還當自己這回看走眼了呢。
很快,一頭戴帷帽的女郎款款入内,見到雅間中還有另外一人後,衛含蘇微微一怔,很快摘下帷帽,福身笑道:“見過成儀郡主。”
齊玉筱聽到這久違的稱呼,撇嘴道:“既然來了,那就都是我們自己人,坐吧。”
衛含蘇依言落座,劉婉甯輕擡蓮臂,爲她斟了杯茶,口中道:“七娘肯來,應當是識破了你家九妹的嘴臉了吧。”
“哼!”齊玉筱冷笑道:“小小年紀如此水性楊花,得隴望蜀,有了我皇舅舅的寵愛還不夠,那賤人恨不得全天下優秀的郎君都念着她,心儀她,說起來,咱們三個都是她的手下敗将。”
她越說越惱,想到夫婿冷心冷面,看都不看一眼自己模樣,恨的牙都癢癢,就連她的郡主身份莫名其妙被剝,恐怕也跟那賤人脫不了關系。
齊玉筱生來尊貴順遂,長到這麽大從未如此痛恨一人,恨不得立即叫那賤人死了才好。
“成儀郡主用詞恰當極了。”衛含蘇望着這位公主之女恨意洶湧的面容,眸光微動,緩聲道:“我這位妹妹的确是得隴望蜀,既要太子殿下的寵愛,又舍不得叫陳世子對她死心,不許他娶妻納妾,天下所有的好事,她恨不得一個人占了。”
思及昨日自己的哭求,幾乎卑微到了塵埃裏,但她的那位慣來好說話的妹妹,卻能鐵石心腸不爲所動,衛含蘇笑意變冷。
她看向劉婉甯,淡淡道:“劉姑娘昨日說的,有關于冉冉的事同我相商,我人既已來,你直說吧。”
‘冉冉’二字,她語氣還是帶着幾分輕柔,讓人隻覺親近。
劉婉甯心中一驚,端詳她的神情,試探道:“你姐妹感情竟這般好?”
“劉姑娘用不着再試探我,成儀郡主不是說了,我今日既然來了,那就同你們是自己人。”
衛含蘇端起茶盞飲了口,道:“昨日之前,我是真心将她當做妹妹,但她卻沒拿我當姐姐,如此,也别怪我對她不義了。”
她知道走進這間房門,就注定和冉冉作對。
但,那又如何?
她明面上雖是侯府女郎,但二房庶出身份,讓她在衛府活的如履薄冰,言行舉止謹小慎微唯恐那句話惹惱了嫡母,叫她不喜。
才過及笄不久,就被祖父惦記上送去給王府世子做妾,她原本都認命了的,是這個從江南回來的妹妹給了她新的希望。
她有了新的身份,從侯府二房庶女一躍成爲國公府唯一未嫁女郎,哪怕是庶出,但她有個太子妃的妹妹。
她對她小心示好,步步爲營,隻爲了讓這個命好的妹妹能從指甲縫裏漏點福氣下來,叫她也能有個錦繡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