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衛平也看向自己的二兒子,目光稍有疑窦,又實在不解。
“……”衛恒用袖子抹汗,被父兄齊齊盯着,無奈道:“我一個五品小官,連朝會都隻能半旬參加一次,還是站在最末端,面見殿下次數屈指可數,我如何能知……”
他自己還納悶呢,殿下怎麽就對自己另眼相看了?
…………
另一邊。
蕭君湛銮駕走遠後,江知雪同衛含章才站起身,被仆婦扶上了馬車。
姐妹倆一個因爲見着了京城中最最尊貴的男子而激動不已,另一個内心已經在翻江倒海,懷疑自己現在身處夢中。
江知雪手指不自覺的絞弄手中的帕子,對着表妹難掩激動之色,道:“昨夜還曾遺憾未曾見到太子殿下,哪裏想到今日便得償所願,真是……”
‘緣分’二字,她到底羞于出口。
思及剛剛那位站在人群中央,如衆星捧月的清冷男子,江知雪心口砰砰跳,好一陣才平靜下來,終于發現車内安靜至極,這才注意到表妹情态不對。
“冉冉,你這是怎麽了?”江知雪望向不知爲何表情難看的表妹,有些憂心,低聲關切道:“可是身子不舒服?”
衛含章對家裏幾個姐妹素來都是親近有禮,可眼下心中已經亂成了一團,實在無心同她細說什麽,露了個敷衍的笑,道:“無事,我有些累了,想靜靜。”
說完,也顧不上江知雪的反應,阖上眼,靜默思考。
開始回想同蕭伯謙相識的一切經過。
第一次見面是在徐州曹家别院,他那時恐怕就是去查案的吧?
顧昀然說過,江家的案子是太子殿下親自調查的,而蕭伯謙當時就在徐州,隻是誰也沒想到,他堂堂太子之尊,竟然住在偏遠城郊别院。
第二次見面,是在教坊司門口,她欲尋大夫救柔娘,而他随行扈從裏,就有一老大夫,受命前來相救。
即便是太子之尊,也不至于随便出個門專程帶上太醫,除非是出遠門,那……他那日大概是剛好從徐州回京?
是了,衛恒之前就提過一嘴,太子不在京城,朝會都免了。
至于第三次……
衛含章捂住眼睛心中冷笑不已。
如何能怪她誤會他是燕王世子?
年歲相仿,又出現在燕王府别院附近,自稱姓蕭,最最重要的是,她喚他‘蕭世子’他沒否認啊!
甚至,故意誤導她,特意尋了燕王府的另外一所别院,來同她相會。
不對!
哪裏是來相會……分明是來哄騙她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那位傳聞中,高潔若雪,品行端方,對臣下溫和寬厚,當世第一佳公子的太子殿下,有意騙她!
還騙了她這麽久,讓她堅定不移的相信,他就是燕王世子!
衛含章心裏一片冰冷,他明明是當今太子,卻非要以燕王世子的身份接近她,還口口聲聲‘幫忙’救江家。
江家放還是不放,不就是他一句話的事兒嗎?哪裏用得着幫?
虧她這些日子感激涕零,還爲自己沒有以身相許來報答而内疚。
騙子!
每一步都是騙她的。
騙的她心懷感激,從而對他一點一點心動,若不是他的馬甲沒找好,尋了個二婚男,她指不定都要松口許嫁了。
還端方君子呢,這麽哄騙自己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衛含章心裏氣怒交加,從未受過這樣的逗弄!
這是把她哄騙的團團轉啊!
馬車停下來時,未免叫娘親,外祖母瞧出端倪,衛含章即便氣的咬牙,還得忍住。
努力緩和了許久,終于忍下了那一口悶氣,将雜七雜八的事暫且抛之腦後,下車時,已将面色恢複自如,對着一旁的表姐微微一笑。
江知雪瞧見後,嗔道:“可算是有個好臉色了,你剛剛到底是怎麽了?”
她回想了下,似是在見到太子殿下後,冉冉就變了個臉色。
衛含章實在不欲多說,歎道:“真的無事,姐姐莫要多問了。”
江知雪表情一僵,面露委屈之色,也不說話了。
這個姐姐性情慣來就敏感小氣,衛含章是知道的,可她眼下真沒心思去照顧周全。
今夜,是江家留京的最後一夜。
用過晚膳後,衛含章鬧着要同外祖母睡。
江氏蹙眉,不認同道,“外祖母需要好好靜養,你個皮猴子莫要在這兒鬧她。”
衛含章嘟起嘴,正要說話,軟榻上的老趙氏一面笑着朝外孫女招手,一面對着自己長女道:“你不許讓冉冉走,明兒就回去了,就讓我們祖孫倆,最後再親香親香吧。”
“……娘!”聽出母親的言外之意,江氏鼻頭一酸,強忍淚意,叮囑女兒夜裏不許擾着外祖母休息後,關上房門走了出去。
衛含章如願的睡在了趙氏身邊,她抱着外祖母的手臂,親昵道:“您睡吧,我守着您。”
她的外祖父、外祖母的身子其實都很硬朗,距離江老爺子大肆操辦的六十大壽已經過去四年,老人家今年六十有五,而老趙氏比夫君小上一歲,今年六十又四。
這個時代是和平盛世,世家貴族的子弟們,身體底子自小便打的極好,活到八十歲高齡的老太君,老太爺們不在少數,并且即便年老體衰,也大多口齒清晰,耳聰目明。
真說起來,她的外祖父外祖母還不到七十呢,說年紀大,但在衛含章的眼裏,也沒有大到,此次一别便是一輩子再也見不到的地步。
他們會長命百歲的!
衛含章滿臉依賴蹭了蹭外祖母的手臂,安然的進入了夢鄉。
…………
第二日一大早,用過早膳,衛含章一家四口,把江家一大家子送至城門。
分别的滋味總是不那麽好受,望着漸漸遠去的馬車,衛含章有些難過,她勉強忍着。
衛雲培要去國子監上學,衛恒身有官職,也需要去當差,一家人在城門口分别後,剩下的衛含章母女倆回了忠勇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