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入衛含章耳裏時,她正坐在花藤下,陪着蕭君湛下棋,撚着白子的手微微一頓,側目道:“做什麽來跟我說這個?”
特意前來禀告的甯海神情一滞,答不上話。
倒是棋盤對面沉默許久的蕭君湛接過話:“是我吩咐的,叫他有顧家的消息,随時來禀報。”
“……”衛含章默了默,别扭道:“你沒别的事關注了嗎。”
怎麽總盯着這點子小兒女的感情事。
蕭君湛垂眼細細看她,見她神情無恙,才緩聲道:“心裏可有難受?”
“沒有!”衛含章将手中白子落下,“拿得起放得下,沒什麽好難受的。”
拿得起……
蕭君湛頓了頓,端起一旁的茶盞飲了口,将心頭猛然躍起的酸澀壓下。
“對了,”他轉移了話題:“江家的案子已了,明日大理寺會放人,江子修及其家眷判了流放嶺南十年,也是明日出發。”
“真的嗎?”衛含章先是一愣,緊接着驚喜交加的推開棋盤,起身道:“你怎麽不早說呀,我要回去跟我娘說這個好消息。”
“等等…”蕭君湛急忙拉住她的手腕,見她開心成這樣,溫聲道:“你要如何同你娘說自己知道這消息?”
啊…
衛含章的笑意僵在臉上。
是啊,她總不能跟江氏說,隔壁的燕王世子告訴我,明天江家人可以出獄了吧。
女郎怔然的模樣也很是好看,瞧的蕭君湛心頭發燙,喜歡的要命,忍不住輕輕捏了把她的臉,哄道:“你爹也記挂這事兒呢,估摸着時間,這消息他也該知道了,他會告訴你娘的。”
面上的嫩肉被輕輕揪起,衛含章瞪大眼睛将人推遠些,捂着被他捏過的地方,又羞又怒:“你怎麽又這樣!”
“是我的錯,我有些情難自禁,”蕭君湛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笑道:“冉冉,我有一事想同你說。”
“……什麽?”知道江家即将出獄的消息,衛含章心情大好,不太生的起氣。
她擡眸正要細問,就見守院門的兩位婢女中其中一位疾行而來,福身行禮後,道:“衛姑娘,您的婢女前來喚您,道是有急事。”
衛含章一愣,應了聲好。
轉頭看向身側的男子,道:“我的婢女無事不會來尋,想來是真的有事兒,我要先回去了,你有什麽話,改日再說吧。”
“……好,”蕭君湛目光溫柔,道:“明日你來……”
“明日不行,明日我要去接我外祖母他們,我後日過來吧。”又想到即将被流放的大舅一房,不由問道:“流放的犯官,家人可以去送行嗎?路途颠簸……”
“可以,你想打點些錢财也行,”蕭君湛颔首,道:“律法無情,江子修的罪責我不能直接免除,不過冉冉,你要是真不忍心見他們流放千裏之外,我可以教你一個法子救人。”
他聲音帶了點誘哄:“你想不想知道什麽辦法可以讓你大舅一家免于流放之刑?”
都說律法無情了,還能有什麽辦法?
衛含章納悶道:“什麽?”
“成爲皇後,”兩人離的極近,蕭君湛深吸口氣,道:“給皇後母族加恩是慣例,你自幼長在江家,可算你半個母族,隻要你成爲皇後,我保證江家至少可以封伯爵,江子修一家也能免罪。”
“……”衛含章默了默,奇道:“皇後是我說能當就能當的嗎?自先皇後薨逝,陛下再未立後……”
“冉冉,我告訴你一件事,”蕭君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哭笑不得的打斷,道:“陛下早在三年前,便有意禅位與太子。”
衛含章心頭猛地一跳,腦海中一閃而過些什麽,又沒被抓住,驚疑不定的擡頭看着面前的男人。
蕭君湛眸光明亮,溫柔的瞧着她。
被他這麽瞧着,衛含章頭腦一片混亂,偏頭躲開他的視線,又看到側立一旁的侍女,才驚覺耽擱了許多功夫。
她匆匆忙忙道:“我真得回去了。”
蕭君湛再次喊住她,道:“後日我要去定國公府賀壽,不在此處,冉冉,你過兩日再來,到時我告訴你一件事。”
過兩日再來?
衛含章颔首:“好。”
去定國公府賀壽這事他昨日便說過,衛含章也知道。
還問過她會不會去,答案自然是不會!
原因很簡單,當今陛下的嫡妻,已故的孝儀皇後便是出身定國公府。
老國公爺是太子和長樂公主的外祖父,他的七十大壽,京中除了各大世家必定去慶賀外,恐怕連那位日理萬機的太子殿下也會到場。
還有那個被剝奪郡主封号的齊玉筱肯定也會去,衛含章剛被她警告欺淩過,又叫人搶了未婚夫,輸的極爲徹底,實在是不想碰見她。
應下過兩日再來,衛含章便急匆匆的回了自己院子。
等人走遠,蕭君湛才側眸瞥向一旁的甯海:“那人還沒走?”
“是,”甯海道:“昨兒知道已經同衛府退親後,顧家公子就喊着要來尋衛姑娘,被家人鎖在房裏,今兒一大早趁着顧大人夫妻二人去齊國公府下聘,才逃了出去。”
察覺到主子心情不佳,甯海小心的抹了把額間的汗,暗道顧家辦事真不行,看個人都看不住……
蕭君湛靜默良久,目光瞧着一旁的薔薇花,淡聲道:“走,咱們去瞧瞧那個顧昀然來尋冉冉想做什麽。”
…………
綠珠綠蘭正在院門那兒候着,見主子回來,福身道:“姑娘,夫人身邊的周嬷嬷來了。”
“可有說喚我有何事?”衛含章一面走着,一面道。
“倒是未曾特意說起,不過……”綠珠頓了頓,道:“婢子方才聽了一耳朵,似是顧家郎君來了,且在府外站大半日了。”
衛含章腳步一頓,赫然回頭:“什麽?”
綠珠道:“今早兒便來了,現下還在府門口站着呢,大公子已經去趕了兩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