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含章同家中兩位表姐在别院不過小住了幾日,便被家裏催着趕回去,才下馬車,江老夫人身邊的李嬷嬷早已等候多時。
她急切的迎上來:“可算是回來了,老夫人已經差人來問好幾回了,九姑娘快同我去吧。”
衛含章在衛家行九,江家人也按照她的排行來喚她,李嬷嬷是江老太太身邊最得力的掌事嬷嬷,行事向來穩妥端正,難得這副急切模樣,讓衛含章不免有些跟着着急。
她一面往裏走,一面問:“發生了何事?”
江知雪和江知琴兩姊妹以爲祖母出了什麽事,也緊跟其後。
李嬷嬷道:“京城的大姑奶奶來信了,老夫人看過之後便差人去喚您回來,想是有什麽消息要說與您聽。”
京城大姑奶奶,那是衛含章的生母,江家上一代的嫡長女,二十年前嫁給忠勇候嫡次子,育有二女一子。
寄養在外祖家的衛含章便是她的嫡出幼女,這些年京城來信頻繁,如果是普通的事,外祖母不至于急哄哄的喊她回來,李嬷嬷也不會難掩急切。
衛含章心頭一緊,快步進了屋。
江知雪和江知琴兩位江家嫡女被李嬷嬷留在外室等候。
一進門,衛含章看見江老夫人趙氏靠卧在軟榻上,向來精神的老人家此刻面如金紙,見她進來,趙氏放下手中的信,沖她招了招手。
衛含章幾步走過去,關切道:“外祖母,你臉色不好,可有找府醫來切脈?”
“府醫才剛走,好孩子你放心,外祖母無大礙。”趙氏拍了拍她的手,渾濁的眼中有淚光閃爍:“我的好冉冉,你娘來了信,你且看看吧。”
外祖母這般情态,讓衛含章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她接過幾頁帶了淚痕的信紙,垂眸去看,臉色漸漸變的凝重。
她母親信中道了幾件事。
其一,她的長姐,忠勇候府的五姑娘,衛含月,熱門太子妃人選,在年前臘月去城郊昭和寺燒香的路上被賊人擄走,一天一夜後才尋回,名節有損。
其二,家中待選之女受此大難,忠勇候也就是衛含章的祖父,勒令孫女飲鸩,向天家證明清白,被兒子與兒媳哭求才罷手,将衛含月發落到家廟殘度餘生。
其三,長女出事,作爲母親的江氏幾度哭到昏厥,身體每況愈下,盼衛含章這個不滿周歲便離開膝下的小女趕往京城相見,或許是母女倆的最後一面。
衛含章握緊手中的信紙,一頁頁翻看完畢,又再度重頭看了一遍,腦子裏亂成一團。
京城、忠勇侯府、嫡次子、長女被擄走名節受損…
她蓦然瞪大眼睛,終于想起了一段悠遠的記憶。
這一條條信息,怎麽跟她前世看的一本書都對得上!
趙氏見外孫女淚眼朦胧,神色惶惶,不由伸手摟住她,安慰道:“冉冉莫要擔心,京中傳信過來少說需要半個月,或許你娘如今身體已經好了也不準,她正當年,即便一時受了打擊,也不至于傷了根本。”
“你是她最小的孩子,這些年不曾承歡膝下,她心裏不知多惦記你,我的冉冉這樣好,若讓你娘見你一面,怕是再嚴重的病,也能好個全乎了。”
趙氏又是哄又是勸,衛含章輕輕的靠在她懷裏,腦瓜子還在嗡嗡響。
那本書叫什麽名字來着…
《妾氏沈月》
男主是忠勇候府二公子,衛恒,也就是……她親爹?
她穿進了一本書裏,一本妾氏扶正的書裏,她爹的妾氏是女主,不久的将來會成爲正妻。
所以,她親娘是慘談退場的女配?
她姐是開局既失去清白的女炮灰?
記憶太久遠,書中劇情她已經記不太清,隻隐約記得男主與原配似乎隻有一兒一女,并沒有她這個寄養在外祖家的小女兒啊!
衛含章想到她剛剛穿越時那羸弱的身體…
猛然一驚,難道原劇情裏,她根本沒活過來嗎?
“冉冉…”趙氏見她呆愣的模樣,以爲她是對父母生疏,突然要回京有些難以接受,繼續細細哄她:
“當年給你父母出主意送你來這兒的遊僧說的是待你及笄之後可以回去,算算日子其實也差不了多久,早幾月的差别罷了,冉冉可是不了解京中情況,心中不安?”
趙氏安撫的拍拍她的肩:“京城不比徐州,忠勇候府更是枝繁葉茂,嫡庶共有六房,你記不清便先不去記,曉得你爹是嫡次子便行,等到了京城同家人一一見過後,自然就認識了。”
“你是家中嫡幼女,又自小離家,回去後自有長輩關照呵護,那是你自己的家,無需害怕。”
老人聲音低緩溫柔,衛含章震蕩的心緒被一點一點撫平,她軟軟的靠在外祖母肩上:“外祖母,我舍不得您。”
“外祖母也舍不得你,可是你在外祖母身邊十五年,你爹娘也想你想的緊,這次就當回去看看他們可好?”
見她終于肯出聲,趙氏溫聲道:“好孩子,我與你母親商議過,你的婚事就訂在徐州,顧家那小子同你青梅竹馬,家世也匹配,日後你就留在外祖母眼前。”
這是頭一回長輩把她和顧昀然的婚事搬到台面上說,提起終身大事衛含章并不害羞,她攬着趙氏軟聲說好:“我要留在徐州,陪着您和外祖父。”
顧昀然是她費心費力調教了十幾年的小竹馬,當然得她自己拿下,不能便宜了别人。
徐州也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比起從未去過的京城,她更中意煙雨蒙蒙的江南風景。
至于前幾天聽到的消息,她心裏并不相信,那個跟在她身後,向來百依百順的小竹馬,是知道她底線的。
見過三個舅母操持家務,管理後院侍妾精疲力竭的模樣,衛含章對着自己的小竹馬再三強調過她對婚姻的要求,那就是絕對不能接受有其他女人出現。
一個也不許,這是底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