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出，季子沫知道自己繼續留在這裏隻會被當笑話看，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
“好，那阿城你早些休息吧，我明天給你準備早餐。”
她話音還沒落下，就被陸錦城給打斷了。
“不必了，待會兒我收拾收拾東西去外邊住，今天有些累，明天早上你不必起來做早餐了，等着阿姨做好給你們吃就行。”
陸錦城的話是赤裸裸的回絕和抗拒。
季子沫面色僵硬，連一抹微笑都強扯不起來了，緩緩從書房裏退了出去。
也就在書房的門關上那一刻，陸錦城吐出一口氣，靠在椅背上，眉眼間滿是疲憊之色。
他看向窗外的月亮，月亮被雲霧遮擋，連月光也無法透過雲霧。
這幾年來，季子沫不止一次想要接近他，可是自從上次的事件之後，陸錦城就對季子沫沒什麽好印象。
當初孩子生下來時，自己也已經讓人去做過親子鑒定，确定陸前程就是自己的孩子，但是面對陸前程，陸錦城心底始終抱着一種難以親近的愧疚，多有疏離。
季子沫手裏端着那碗根本沒動的稀飯去到廚房，将碗裏的稀飯全都倒進垃圾桶，碗則是哐嘡往洗碗池裏一扔就沒再去理。
心裏憋着一團火氣，季子沫快步走到陸前程房門外，也不管此時貿然進去會不會吓到孩子，猛的一扭門鎖，發出咔咔的聲響。
雖然現在陸前程隻有六歲，可是他已經單獨一個房間了，或者說他在更小的時候就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睡。
屋内，陸前程手裏拿着兩個手疊的千紙鶴，千紙鶴小小的，但他的手也很小，兩隻小千紙鶴就有他掌心那麽大。
一隻藍色，一隻粉色。
“陸前程，這支藍色的千紙鶴送給你，我喜歡粉色，這隻我就自己留下啦！”
陸前程眼前浮現了季佳欣言笑晏晏，将一隻藍色千紙鶴遞到自己面前的模樣。
他不會疊千紙鶴，也不是有多喜歡那隻粉色的，隻是莫名的忽然希望藍色這隻能夠有個伴，便請求季佳欣能夠把另一隻也送給自己。
季佳欣當時愣了一會兒，很快便反應過來，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好啊，你要是喜歡的話，以後我還可以折很多千紙鶴。”
回憶忽然被打斷，門鎖扭動的聲音伴随着敲門聲以及女人尖銳的傳來，讓陸前程不由自主的渾身打了個寒顫。
“開門！陸前程！你在裏面幹什麽？！快給我開門！”
仿佛有一個巨大的怪獸就在門外叫嚣着要進來吃掉他，陸前程吞了口唾沫，雖然很想躲去床上，但又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于是他從書桌旁的椅子上跳下來，去打開了門鎖。
剛打開門季子沫就沖了進來，眼睛惡狠狠的盯着陸前程，眼神不似在看一個血緣親人，更像是在看仇人。
“這才幾天時間就學會鎖門了，小小年紀把自己鎖在裏面，要是出了什麽意外怎麽辦？！有時間不如多去跟你爹交流交流感情，一天天悶在房間裏，真沒出息！”
季子沫劈頭蓋臉的把陸前程給罵了一頓，看起來是在擔憂他的安全，實則是在暗示陸前程要多去跟陸錦城親近。
陸前程站在原地，兩隻手手指緊緊絞在一起，低垂着眉眼沒有反駁，但眼眶裏淚已經在打轉。
“哭哭哭，一天就知道好哭，有什麽出息啊！真是沒用！”
在把陸前程罵了一番後，季子沫也冷靜了下來，她看見陸前程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麽沉默的站在原地，想到可能是自己罵的有些重了，緩和了語氣向陸前程道歉。
“我這麽說也是爲了你好，哪有陸前程跟父親不親近的，我天天爲了你，爲了這個家忙前忙後的，你做這些都是應該的，對不對，前程？”
縱使她再怎麽威逼利誘，陸前程也沒有說話，看動作也不準備去找陸錦城。
這下季子沫有些急了，闖進陸前程的房間裏，坐到他書桌旁的闆凳上，想要再說教一番。
結果目光一瞥，就看到了放在書桌上的，兩隻緊挨着的千紙鶴。
女人的直覺就是那麽準，僅僅隻是這一個代表不了什麽的東西，立刻就讓她警覺起來。
柳眉一皺，看向陸前程的臉色又不好了。
“我說你最近怎麽奇奇怪怪的，原來是背地裏弄這些小東西，你難道不知道你的當務之急是要讀書嗎？你要的就是拿到班級第一！全班第一！做這些手工有什麽用？這都是小女生才做的東西！”
陸前程畢竟還小，藏不住心事，在意的東西就隻知道握在手裏最安全，立刻就當做季子沫的面把書桌上的兩隻千紙鶴給搶了下來，藏在身後。
要是陸前程不這樣做，季子沫還不至于往别的方面想，可是他這個動作不得不讓季子沫多心。
沉默幾秒，季子沫冷笑一聲。
“看來這不是你自己折的，是别人送給你的？”
被說中了心事，陸前程小小的唇緊抿着，想要用不說話來混淆季子沫的判斷力。
“你才幾歲？而且你知道你今後會是誰嗎？你将會繼承陸氏集團，會是京城的上流人物！你别因爲其他人給你的一點好就跟别人跑了，我和你爹才是你的父母！”
怒氣再次湧上頭腦，這次季子沫實在忍不住了，擡手就想要打陸前程。
陸前程在她巴掌即将落到自己臉上的一瞬間緊緊閉上了雙眼，手指不自覺的握緊，但又留了些力道，生怕把手裏的千紙鶴給揉皺了。
帶着掌風的一巴掌在陸前程臉蛋旁邊硬生生停下。
陸前程不敢睜眼，他知道這絕不可能會是季子沫大發慈悲要放過自己。
果然，下一刻身上便有被掐的疼痛感傳來，還不止一處，力道極大，疼的陸前程眼淚瞬間飙了出來。
可他死死咬着牙關，硬是不出聲音。
掐了一會兒，季子沫也掐累了，惡狠狠瞪了陸前程一眼，摔門離開。
陸前程一直憋着的那口氣終于吐出，伸出了一直放在自己身後的雙手，攤開掌心。
千紙鶴卻已經無意中被他揉成了兩團紙。
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