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
瑜郡屬于玉州七郡之一,瑜城的城主也即瑜郡郡守,屬于朝廷正五品官吏,即使在過去大宣鼎盛時期,一位郡守也是權勢極大的地方大員。
至于現在也同樣如此,薛家既是瑜城勢力最大的家族,無論根基還是整體,都超過其他三家任何一家,内城四家的勢力按大小來排的話,薛家是無可争議的第一,之後是謝家,然後才是何家和餘家,其他小家族就無需多論。
如今。
大宣朝廷式微,政令難達地方,瑜郡每年的稅銀、各種貢品,送交的也不再是大宣朝廷,而是統轄玉州的七玄宗,名義上玉州是大宣治下一州,但實際上早已分裂。
城主薛懷空,其人是薛家現存的第二代,上面還有更老的第一代人物,但如果要論實力,薛懷空如今處于鼎盛時期,更是邁入五髒境的存在,比起已經衰老的薛家上一代老家主,其人實力要更強三分,這也是薛家強于其他三家的一點。
畢竟光是五髒境的存在就不止一位,而且薛懷空更才年過五十,尚處于鼎盛時期,不像其他三家,餘家的一代老家主早就到了垂暮之年,另外兩家稍好一些,但也都是耄耋之齡,隻能說邁入五髒境之後,氣血化元罡,壽命更長,實力能維持更久,在七八十歲仍然能發揮出遠強于鍛骨境的力量。
相比起來鍛骨境就沒有這種本事,巅峰時期最多也就五十歲上下,過了六十就開始氣血衰退,七十之後各方面都會大幅度滑落,不複曾經之能。
莊嚴肅穆的城主府中央,通體由紫槐木打造的正堂内。
城主薛懷空坐在一張太師椅上,他樣貌幹淨,劍眉星目,胡須淺短,看起來似乎才三四十歲的樣子,此時手裏正端着一隻青玉琉璃茶盞,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震雷意境?有點意思。”
恭敬侍立在他面前的,是外城區都司嚴廣,正将一些事情一一彙報。
薛懷空一隻手端着青玉茶盞,另一隻手拿着玉色的蓋子輕輕撩撥兩下茶水,仰頭看着天花闆:“謝家?不太像,餘家……也不太像。”
關于何明軒之死,他是一無所知的,唯一确定的就是,肯定不是薛家下的手,至于到底是謝家還是餘家,又或者是何家喪心病狂?那就不可知了。
看哪一家都不太像,但又覺得都有可能。
甚至。
薛懷空思考的更多一些。
他不僅想到了謝家、餘家甚至何家自導自演,更想到了來自瑜郡之外的可能,畢竟他薛家在外頭也是有對頭的,有的是人希望瑜城亂起來,要是能挑起何家和餘家之争,那就有可能從火中取栗,在瑜城撈一杯羹。
“城主大人,何家上參許紅玉渎職,統轄的南城區治安混亂,竟緻副總差司遭歹人夜間襲殺,希望革去許紅玉南城區總差司一職……”
嚴廣低聲彙報。
薛懷空回過神來,抿了口茶,道:“嗯,參訴合理。”
他放下茶杯,平淡的道:“何家死了個嫡系,借題發揮自是正常,此事無需偏向任何一家,你居中處理便好,可以将南城區總差司的位子交給何家,但副總差司要由餘家人接任。”
何家死了個何明軒,如今他暫時不清楚狀況,也就不希望卷入其中,還是靜觀其變爲主,但也不能任由何家發作,還是要控制在一定範圍内,像南城區的正副總差司,就不能全部交給何家統管,若是何家一定要搬走許紅玉,那麽就得留出一個副總差司的位子。
“明白了。”
嚴廣應了一聲。
薛懷空的反應和處置也并不出乎他的預料,實際上他隻是疑惑此事會不會和薛家有關,是否薛懷空有插手其中,但看薛懷空的反應,應該是并不知道。
那就是謝家或者餘家所爲了。
嚴廣短暫沉吟之後,道:“說起來,昨夜何明軒似乎曾指使黑雲盜二當家莊葛出手,其人疑似是去襲殺梧桐裏差司陳牧,但半路遭劫,死在梧桐裏的街巷中,屍體支離破碎幾乎無法辨認。”
“莊葛?”
薛懷空随意的道:“一個盜匪,死了就死了,也沒有什麽,你說的那個陳牧有什麽異處,引得何明軒要對他下手?”
嚴廣想了想,道:“昨夜陳牧帶人,跨境截下何家一批違禁貨物,其人似是天賦異禀,現今二十五歲,短短幾年就練就一身極限的銅皮渾肉,兼具兩重刀勢,是許紅玉從底層挖掘的人才,來曆背景皆十分幹淨,我先前曾想過是否招攬此人爲薛家效力……”
“極限磨皮練肉麽?還兼具兩種勢,那的确還行,不過既是許紅玉一手提拔的,也沒有必要去橫插一手,此事還是不必多管。”
薛懷空淡淡的道。
聽嚴廣所說,雖是有些天賦,但對薛家而言也沒有什麽,畢竟薛家統治一郡之地,人才衆多,更兼負責給七玄宗引進各種天才弟子,見識過的天才不知凡幾。
像七玄宗對于真傳弟子要求,是十六歲之前領悟勢,二十四歲之前領悟意境!
還有生來就銅皮鐵骨,力大無窮,金剛之軀的!
而這樣的天驕人物,玉州七郡之地,每年都會誕生一些,相比起這種真正天賦卓絕,悟性天成的存在,陳牧雖然聽起來也還不錯,但還是無法相比,入不了七玄宗的眼。
當然薛家還不至于眼光高到七玄宗那樣,陳牧這樣的人才也在值得招攬的範圍,但若是和餘家硬搶那就沒有必要了,餘家對陳牧的重視肯定更高許多。
畢竟餘家近幾年青黃不接,本身一郡之地的人才又基本被七玄宗和薛家截走,還承受着來自何家的處處針對,像這樣的人才已經比較稀缺了。
“是。”
“那屬下就先告退了。”
嚴廣應了一聲,随後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薛懷空視線望向桌上的青玉琉璃茶杯:
“餘家……可惜了。”
其實餘家這些年也并非沒有什麽人才,當初許紅玉的父親許一川,天賦才華便冠絕一代,是被遺漏的天才,縱使是去七玄宗,都有能力拜入内門。
倘若不是無故失蹤,多半也早邁入五髒境,成爲能與他相當的人物。
餘家如今也有一些子弟在七玄宗門下,但都是外門弟子,進入内門的僅有一人,還隻是勉強進入,而那人據他所知,還不如當年的許一川。
如今來看。
餘家也是再難有這樣的人物了。
……
梧桐裏城衛司。
正堂堂衙内,陳牧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翻閱着桌上的基本記事和賬簿。
對何明軒下手之後,他便第一時間回到了城衛司,與尚慶來等一衆差頭差役,守着車架一夜,到目前暫時還沒有人找上門來。
顯然相比起這一批貨,何明軒的死引發的動靜更大,已經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那邊,據他所知目前南城區的主區那邊,圍繞着何明軒居住的那一片宅邸往外,已經被何家的人馬掀翻般的調查。
梧桐裏暫時還沒有何家的人馬過來。
但今天一早,從内城那邊就有來自外城區都司的指令,直接跨過了南城區城衛總司下達,要求整個梧桐裏城衛司三班差役,以及差頭差司,随時待命。
陳牧也就正好不用回家了,早點便在城衛司随便吃過,沒事就翻看城衛司裏的各種記事和一些雜談書籍,反正外面鬧翻天,也跟他沒什麽關系。
何家要抓一位掌握震雷意境,易筋圓滿的惡徒,與他一個小小差司又有什麽關系。
不過。
這事遲早還是會波及到他這邊。
何家找不到人,大概率會遷怒其他人,而他昨夜截了何家的一批貨,貨現在都還放在城衛司堂衙後面的大院裏,等何家查到這裏,免不了折騰。
何家的調查比陳牧預想的還要慢,或者可能是在總司上面受到了一些壓力,并不能借此機會肆意妄爲,直至日上三竿,過了正午,才終于有人來到梧桐裏城衛司。
“差司大人,内城來人了。”
尚慶來走進陳牧的堂衙,小聲的禀報,同時心中暗暗發苦。
南城區那麽大的動靜自然不可能隐瞞多久,這會兒他們這些差頭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城衛總司的副總差司何明軒,昨夜竟然遭到惡徒襲殺,死于自家院子!
簡直捅破了天!
何明軒是誰?那不僅僅是副總差司,更是内城何家的嫡系!
何家死了個嫡系,那還不把南城區翻個底朝天,關鍵是他們昨夜還幹了事,截了一批何家的貨……要是沒有何明軒身死的事,那截一批貨多半也沒什麽,可現在事發嚴重,他們這裏怕是要直接被卷入何家和餘家争鬥的旋渦!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他們這些小小的差頭,哪能承受得了何家的怒火。
“嗯,知道了。”
陳牧聽着尚慶來的禀報,神态平靜的放下手中的書籍。
尚慶來看着陳牧的樣子,忍不住苦着臉道:“大人,您莫非還不知道……總司的何大人昨夜死了,死在自家院裏,事情要鬧大了。”
陳牧看了尚慶來一眼,淡淡的道:“你慌什麽,我等這一夜都是奉命行事,何家的車架上裝的本就是違禁的貨物,與其他事有什麽相幹?”
話音落下。
大量的腳步聲傳來,很快就看到一隊穿着内城城衛服的人湧了進來,爲首一人身上披着盔甲,手裏提着一杆紅纓短槍,冷笑道:“陳差司倒是鎮定,不過陳差司說昨夜跨境緝捕,是奉命行事,我想知道是奉誰的命?”
陳牧尚未說話,旁邊便有甲士冷聲道:“這位是内城城衛司的張副都司!還不拜見!”
“參見副都司大人。”
尚慶來以及緊跟着跑進來的一衆差頭見狀,紛紛冷汗直冒,趕緊跪伏行禮。
城衛司分内外兩司,外城有東南西北四個總司,内城則隻有一個總司,但同樣設四位總差司,以及兩位副都司,一位都司。
内城城衛司副都司,這是正七品的官銜,雖然并非外城區的副都司,對外城區不是直轄,不算許紅玉的頂頭上司,但依然是比許紅玉高了一個級别,對于尚慶來等一衆差頭來說,已經是天大的人物。
而且内城城衛司也不設尋常差役,這些甲士每一個都是經受正統訓練的精銳軍士,遠遠不是尋常差役所能比拟,雖然整體人數遠不及外城城衛司,但論實力,遠比外城要更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