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聲音并不高,頂多算是自己低聲細語的嘟囔。
隻不過許伯安的六識敏銳,聽力更爲出衆,因此很輕易的便将那人嘟囔着的牢騷聲聽到了。
那人還沒走出兩步,就見不遠處的電梯口那裏,一個身材肥胖的男人喊道:“時常亮,我車在停車場右邊,别跑錯地方啊。”
時常亮聞言,擠出一副笑來扭過頭去,揮手道:“哎,我知道了馮班長。”
一邊說話一邊下意識的走着路,等時常亮再轉過身繼續向外走時,眼前一道身影險些撞在一起。
他急忙下意識的向一旁閃了一下,才算是避開,而後嘴裏說了聲“對不起”,就準備繼續向外走去。
“小亮!着急忙慌做什麽去?”許伯安主動打招呼,将差點兒和自己擦肩而過的時常亮喊停了下來。
時常亮聞言頓時腳步一停,側目尋聲看去,就見許伯安在一旁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許……許總,好巧啊,你也在這裏。”時常亮下意識的招呼道。
許伯安拍了拍時常亮的肩膀,道:“你這小子,怎麽又亂叫!先前不是說過嘛,你不要老是這麽客氣,馬陸那家夥就從來不跟我客氣,你叫他哥,也叫我一聲哥就是了。”
“哎,我知道了,許大哥。嘿……你也來這裏吃飯?”時常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許伯安點了點頭,道:“是啊,有朋友叫吃飯,你這是……已經吃完了?”
時常亮苦笑了一下,道:“沒有,這不是正好同學聚會嘛,幫同學下來搬幾箱酒上去,這邊的酒太貴,他們有的人自己帶了,相對來說要省一些。”
這地方何止是酒水貴啊,吃的住的啥啥都貴!不過對于現在的許伯安來說,倒都不是問題,畢竟一分價錢一分貨,這個價錢享受的可并非是吃喝,而是環境和服務還有心情,說白了,情緒價值也是不可估量的。
但是既然聊起來這話題了,許伯安還是微微颔首,順着時常亮的話題說道:“這地方的酒水是有點兒貴,一點兒也沒有性價比,還是自己帶的合适!怎麽樣?你一個人可以吧?需要幫忙嘛?”
按理來說,按照許伯安現在的身份和地位,完全不必要和時常亮來寒暄這些微不足道的小話題,更沒必要親自說要幫他搬東西。
隻不過時常量不僅是他好兄弟的小舅子,而且還對許伯安下一步在盆景世界的發展至關重要,别說僅僅是說句客氣話了,就算是許伯安真去幫時常亮搬點兒東西也沒什麽大不了。
前些天宋知夏那邊可是說了要有一批新的微型小工具過來,其中還有挖掘機呢,許伯安還等着讓時常亮到時候盡快幫他改裝幾台小人們能用的挖掘機呢!
雖然說許伯安也是付費給時常亮的,不是讓他白幹,但是錢歸錢,該有的感情還是要維系的。
這樣的話,才能讓對方更加盡心的去做事。
有一句話說得好,你給的錢隻是對方提供物品的報酬,其它的不計算在内,比如微笑。你要多說聲謝謝,就會得到對方更用心的服務。
别的不說,《三國演義》裏,一代枭雄曹阿滿,在聽說許攸過來投奔自己之後,激動的鞋都沒穿就出去迎接了,這可把許攸給感動壞了。
許伯安自問自己現在這點兒本事,即便是有金手指在身,也未必比得上人家曹丞相,所以多學學曹丞相的一些優點總是沒錯的,比如愛惜人材,還有愛惜人……那些七七八八的事兒許伯安沒敢亂想,怕404啥的。
因此對待時常亮這樣的急需型人才,不僅要讓他賺錢,還得讓他感覺自己受到尊重,攻心爲上,不外如此。
果然,聽到許伯安這樣的提議,時常亮心裏生出了一陣暖意,繼而急忙擺了擺手,趕忙說道:“不……不用了許大哥,我一個人可以的,也沒多少。你忙你的。”
許伯安随手從手包裏掏出兩盒白色的煙,遞給時常亮,笑着道:“正好别人給了條煙,挺稀罕的,口味還不錯。這兩包給你,來,拿着。”
時常亮不好意思的擺擺手,道:“這可不行,許大哥,我怎麽能要你的東西呢。而且我也不抽煙的。”
許伯安直接塞了過去,道:“瞧你說的,我這個當大哥的,給自家兄弟兩包煙算什麽?你不抽煙可以拿去給别人散嘛,同學聚會總有人是抽煙的,也讓大家夥兒嘗嘗。”
時常量拗不過許不安的好意,當下有些畏手畏腳的捏過兩盒煙,下意識的沖着許伯安點頭哈腰了一下,道:“謝謝許大哥,你在哪個包廂?我一會兒敬你一杯,方便嗎?”
許伯安微笑一下,點了點頭說道:“行啊,我在八樓秦漢軒包廂,都是自家朋友小聚,不怕打擾,你有空了,随時過來就是了。”
時常亮忙不疊的點了點頭,道:“哎,好嘞,那許大哥您先忙,我就不打擾你了。”
“好!”許伯安應了一聲便轉身向電梯走去。
時常亮随手翻看了一下手裏的兩包煙,疑惑的撓了撓後腦勺,嘀咕道:“真是奇怪了,這煙盒上怎麽什麽牌子都不标明,就一行小小的‘香煙’兩個字。許大哥這麽有錢,這煙應該不便宜吧?
可是剛才在酒店門口那幾個抽煙的同學聊天的時候,他們彼此間散煙都是華子和什麽蟲草,還有1916之類的香煙,都說是好煙,這些也沒見有什麽白色的煙啊。”
一邊嘀咕着,時常亮走了出去,剛找到那輛停在停車場角落處的一輛白色寶馬3系,就見後面一個蹲在那裏吸煙的保安忙不疊的把手裏的煙掐掉,陪着笑沖時常亮笑了笑,急忙閃身到一旁去了。
時常亮笑着搖搖頭,這保安一看就是躲在這裏偷偷地摸魚來抽根煙的,沒成想正好被自己遇到,所以有些尴尬。
都是苦命打工人,誰也不嘲笑誰,時常亮自然不會壞了人家的好事兒,便裝作沒看到的扭過頭去了。
拿出一把鑰匙,時常亮有些笨拙的摁了好幾下才打開了車子的後備箱,輕輕的抱了裏面的兩箱子酒放在地下,這才關了車的後備箱。
低頭正要再去把那兩箱酒搬起來,就見一陣清風吹過,一個白色的煙盒被風吹的從一旁的車下面飄了過來。
煙盒上畫着一座寶塔,上面有幾個大字,白山塔香煙。
時常亮瞬間在心裏有了一些聯想,好像小時候村裏的長輩們過節的時候就流行抽這個白山塔香煙,好像隻要六七塊一盒。
這樣看來許大哥給自己的這兩包香煙大概也就是這個标準吧,興許是人家許大哥覺得這個煙配不上他才随手給了自己,這也算物盡其用了。
這樣一想,時常亮倒是沒有什麽異樣的想法,反倒是心裏沒壓力,開開心心的笑了一下,費力的抱起那兩箱酒返了回去。要是太貴的煙,自己收下還真覺得欠了許大哥點兒什麽呢。
皇朝大酒店二樓的一個大包廂内,時常亮吃力的抱着兩箱酒走了進去,剛準備把酒搬到一旁的角落裏放下,就見主位上一個人不耐煩的喊道:“瞎跑什麽呢,桌子上就等着上酒了,你往哪兒跑呢?”
時常亮咬了咬牙,擠出一絲笑容來解釋道:“馮班長,這酒水不是應該放在那邊的櫃兒那裏嗎?”
主座上那位馮班長毫不客氣的呵斥道:“放個屁,趕緊直接上桌。咱們正好八個男同學,一人來一瓶就是了,女同學直接上紅酒,”
時常亮陪着笑點了點頭,走過去說道:“哎,好嘞,對了,班長,這是你的車鑰匙給你。”
馮班長不耐煩的收回鑰匙,臉色難看的埋怨道:“時常亮啊時常亮,讓你跑個腿兒你慢的和烏龜一樣,再等下去,黃花菜都快涼了。”
時常亮的眼底閃過一抹厭惡,但還是無奈的陪着笑說的:“不好意思啊,停車場車太多了,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
馮班長鄙夷的望着時常亮說道:“你小子是真是蠢啊,我都告你大概位置了,你不會摁一下鑰匙聽聽看哪有聲音嗎?
這點兒基本常識都不會,真不知道就你這素質還做什麽生意?就這麽幹下去,遲早得賠,你幹脆早點兒把我的那點兒錢早點兒還給我吧。”
時常亮面色一變,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再說什麽。
見時常亮沒說話,馮班長又白了他一眼,道:“我沒跟你開玩笑啊,我最近手頭也不寬裕,急着用錢,你還是想想辦法吧。”
時常亮急忙陪着笑說道:“班長,别啊,咱們不是說好了用三年嗎,我現在是真沒那麽多現金啊。再緩緩成不?”
馮班長不滿的說道:“靠,還緩緩?再緩下去你把我所有的錢都賠幹淨了,怎麽辦?你拿什麽來還我?我承認我當初是貪圖你那點兒利息,可你也不能直接把我的本金給我幹沒了呀。”
時常亮忍不住提醒道:“馮班長,咱們當時可是簽了合同的,上面寫的清清楚楚,我要用三年,這才過去兩年,而且我利息都一直按時還着的。”
馮班長不屑的說道:“什麽合同不合同的?我之前可是看在同窗一場的份兒上才幫你的,你拿合同陰我,是吧?”
時常亮急忙解釋道:“沒有,我是就事論事嘛。話趕話說到了那裏,你别上火生氣,來抽個煙消消氣。”
說話間。時常亮手忙腳亂的把許伯安給他的白色香煙拆開一包,急忙掏了一根出來,遞給了馮班長。
誰知馮班長輕蔑的看了一下這個煙,道:“你這什麽破煙?三無産品吧,上面連個商标字畫也沒有,這破煙誰敢抽?”
馮班長身旁坐着的另外一個眼鏡男打趣着奚落道:“我們老家村裏面趕大集的時候,集上就有人賣這種散裝煙絲和白色煙紙,直接現場就給卷的,
價錢的話,記不大清楚了,好像是兩塊錢一盒,最貴的也不過十塊錢一盒,你讓咱們班長大人抽這個破煙,未免有點兒狗眼看人低了吧。”
時常亮急忙解釋的“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這是我一大哥剛給我的,他說味道還是不錯的,我尋思讓大家嘗嘗。”
他這話裏說的“剛才”是幾分鍾前的事兒,在别人眼裏,這個“剛才”可能是近幾天的事兒。
當即那人又嘲諷道:“好家夥,你和你大哥之間的兄弟之情真讓人感動啊,我回家我哥都是一條一條的給我煙,你這一包一包的給就算了,還是這種破煙,你大哥也真好意思拿的出手啊。”
“喂,你們都少說兩句吧,什麽好煙破煙的,吸什麽煙都還不是有害健康啊。而且還有這麽多女同學在場呢,你們還是都不要抽煙了吧。我們可不想抽二手煙。”說話的是一個穿着黑色職業裝的女孩。
女孩子恰到好處的長發黑黝黝直溜溜的垂在玲珑有緻的俏背上,曼妙的五官如同鑲嵌在白皙臉頰上的明珠。
她的臉是瓜子臉,但卻不是當下網紅當中常見的錐子臉,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上,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忽閃忽閃的,透露着一股靈動勁兒。
她身上穿着的是一身很緊身的職業裝,雖然像是大人模樣,但卻處處透露着稚嫩和青澀,身上洋溢的青春氣息還未完全散去,一看就是剛入職場的新人的打扮樣式。
時常亮聞言,頓時面露感激,下意識女孩子投過去幾個感謝的眼神,女孩子沖她微微一笑,便又扭轉頭去了。
“嘿,舒雨說的是。來,我建議啊大家今天都别抽煙了,時常亮,還不快把你的破煙拿回去,别在這裏丢人現眼。”說話前,這位馮班長随手将時常亮放過來的煙随手丢了過去。
時常亮尴尬的把煙撿起來,準備重新裝回了口袋裏,看到同學的煙還都還在桌子上放着,自己也沒好意思收起來,又放到了眼前的桌子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