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芬怎麽了?”
聽着牛十二磕磕巴巴有些猶豫的話語,許伯安當即開口追問道。
牛十二有些面色古怪的說道:“村子裏面的人說桂芬姐是不祥,把她……把她關起來了。”
“什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說清楚。”
牛十二說了好一會兒,才把這事兒的前因後果說清楚。
原來,紅崖村這邊因爲幹旱的緣故,莊稼欠收也已經很久了。
不久前的降雨雖然紅崖村也都沒落下,但卻效果寥寥。
不僅是紅崖村,西山鎮周邊的幾個村子都是這種情況。
人們一通調查,才發現雨水從紅崖村這裏有明顯的分界,紅崖村靠近西山鎮的方向這邊,降水量微小甚至是沒有。
而對面的那些村落,卻是降水量極大,甚至是泛濫成河的狀态。
……
一直到淩晨兩三點才迷迷糊糊的進入夢鄉。
聽到山神爺爺的承諾,牛十二那叫一個激動,和父親及一衆叔伯輩的工友們這麽一說,衆人紛紛磕頭感謝。
許伯安就曾經見過一條河相隔的對面暴雨傾盆,這邊的河岸卻是細雨霏霏。
可西山鎮的這些人不相信啊,一衆頗有話語權的鄉紳一經推算,便按照慣例請來了風水先生,一通測算,頓時算出了暴雨和小雨臨界點的紅崖村,是這件事情的症結所在。
牛十二一咬牙,道:“既然山神爺爺您發了話,我就是綁也要把他綁到這裏來!”
許伯安聞言,當即怒由心生。
劉冬文這個檔案室的一把手雖然沒什麽實權,但是按理來說,也是集團二級部門的領導之一,按照慣例,是得有集團班子成員上門悼念的。
劉全歎了口氣,道:“我也不是特别硬的關系,套不出來太多的話,對方就是這麽說的。”
劉全點了點頭,左右看看,才輕聲說道:“許總,我打聽到了。集團那邊已經調查出來了,劉冬文此前确實和賀強的事兒有些瓜葛,好像是也收受了一些别人給的好處。”
許伯安真想出去一趟,将王桂芬救出來,好好的收拾一下這幫人。
許伯安道:“不必了!牛十二,我有個事情需要你去做,事成之後,我必有重賞。”
許伯安看出劉全這是有事兒,随即便問道:“有事兒!”
晚上回家之後,許伯安也睡的很晚。
許伯安的車剛進單位停穩,劉全就急匆匆的湊了上來,迎着許伯安下了車門後,并沒有離開,而是一路跟随在許伯安身後,一言不發的走着。
因爲心裏操心着現實世界劉冬文的事情和盆景世界王桂芬的事情,許伯安心裏有些亂,也沒再打開那份淩峰取回來的茶葉研究,隻是随手放在了車的後備箱。
牛十二磕頭一下才說道:“好像是三日之後,這已經過去一日了,我一會兒再去問問具體時間。”
許伯安重重的呼出一口氣,道:“劉冬文之前做了什麽事兒,自有集團公司來定論,咱們就不要傳這些風言風語了。”
王桂芬可是自己照顧下的自己人,許伯安可是個護犢子的人,自家小人兒遭難,并且還是秉承自己的意志去辦事兒的時候遭難,這是許伯安不能忍受的。
許伯安很是罕見的出言打斷了劉全的話,加重了語氣說道:“沒什麽可是,我隻是代表我自己個人的意思,和公司和任何人都沒關系,你劉全去不去是你的自由。不用再說了。”
牛十二一衆人當場商議了一下,明天做些準備,明晚便去行動,将那風水先生綁過來便是。
當然,按照現代科學的解釋,十裏不同天這本就是正常現象。
許伯安見牛十二如此上道,滿意的畫大餅道:“事成之後,你們皆可以随王桂芬前來尋我,我保你們吃喝不愁便是。”
更見過隧道這頭兒豔陽高照,出隧道後卻已是冬日,白雪皚皚。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強化過身體的許伯安。
又一番推算和扯淡之後,風水先生放了話,從外鄉回來煽動親朋友鄰搬遷的王桂芬,便是惹惱神仙的關鍵原因。
這種兩極分化的巨大差異,讓很多人覺得這事兒是和神仙鬼怪有關系。
并且按照土規矩,要尋個良辰吉日,将王桂芬浸水,平息神仙怒火。
劉全輕聲提醒道:“我聽說集團現在都沒有定論,要不要重點宣傳劉冬文救人的事迹,并且應該同樣是因爲這件事,劉冬文家裏那邊舉辦的追悼會,目前沒聽說有哪位集團的領導定下行程要過去。”
劉全低眉順眼的說道:“許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您提拔上來的,您怎麽做,我肯定都是支持和跟随的。我隻是擔心,您會因爲這事兒受到牽連什麽的。”
“鼓動神仙屬地管理的人口外流,此乃大禍事。”這便是那風水先生的原話。
許伯安沒和牛十二閑扯,當即吩咐道:“想辦法将那個所謂的風水先生請到我這裏來,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麽本事,敢如此作賤生靈!”
許伯安輕輕抿了一下嘴,道:“劉冬文舍己救人的事兒,我是親眼看到的,是當時上百号老少爺們兒們親眼看到的。我覺得不論怎麽說,這都是鐵打的事實。就事論事來說,這事兒,我不能視而不見,我要你準備的花圈你準備好了。”
于是乎,王桂芬一家人被控制了起來,王桂芬更是被關在了地窖裏。
許伯安拍了拍劉全的肩膀,道:“人活一世,不可能事事順心如意。隻要無愧于心就好了,總之,在我看來,劉冬文在大是大非面前,沒毛病,這就夠了。我必須去送他最後一程。”
可是紅崖村土地山神廟這邊房頂安好,許伯安試了好幾次,都無法突破出去,像山陽城那樣以上帝視覺鳥瞰全境。
第二日一早,許伯安準時來到了東江二建。
劉全點頭道:“準備好了,可是許總……”
“他們所謂的良辰吉日,是什麽時候。”許伯安語氣冰冷的問牛十二。
“好像?”許伯安皺起了眉頭,望着劉全。
“山神爺爺您吩咐便是,牛十二不圖獎賞,隻求報恩。”牛十二恭敬地說道。
劉全點了點頭,道:“明白,許總,我這就聯系皮卡車去拉花圈。”
劉冬文是東江本地人,家裏除了早些年東江二建分的集資房,還有城郊的一處不小的院子。
此時此刻,劉冬文家裏一片肅穆,哀樂陣陣。
院子裏有些冷清,除了一些幫忙的親戚披麻戴孝的操持着各項活計,也隻有零星的幾個朋友在吊唁。
劉全開車,陪同許伯安一起過來的。
拉花圈的皮卡車過來放下花圈後,便離開了。
一進院子裏,許伯安便看到了兩個有些面熟的人,像是公司的職工。
但是看到許伯安出現,這倆人似乎有些不願意讓人知道自己來了,立刻不動聲色的側過身子扭到了一旁。
倒是劉全恰好認識,當即小聲湊在許伯安耳旁說道:“許總,那邊的兩個一個是下面項目上的綜合部部長,一個是項目上安質部的部長,以前都是跟着劉冬文劉總的。”
許伯安微微颔首,心下了然。
在集團公司對劉冬文相關事情正式下決定之前,這些人出現在這裏,似乎都有些擔心受怕。
畢竟誰也無法知道劉冬文的問題有多嚴重,此時若是出現在這裏的事情被有心人利用,很可能對自己造成影響。
所以這些人能有這樣躲閃的舉動,倒也無可厚非,許伯安還算理解。
跪在靈堂的劉冬文老婆秦素梅原先也是東江二建的職工,雖然早已退休,但也隔三差五的在東江二建公司出現,或是找劉冬文,或是去公寓房歇歇腳,蹭個飯什麽的,許伯安倒也不陌生。
隻是幾日不見,秦素梅已經蒼老了不少,眼睛紅紅的不說,臉上更是一片淚痕,眼眶都哭腫了。
劉冬文的離世,給秦素梅帶來巨大的壓力。
她本來算是家庭優渥的小康家庭,
許伯安帶着劉全來到劉冬文的靈棚處駐足片刻,鞠躬三下,而後走到一旁,給記賬的先生留下兩千塊錢。
記賬先生小聲問着許伯安的名字,許伯安當即回答道:“許伯安。也許的許,伯父的伯,安全的安。”
聽到許伯安的聲音,不遠處跪着的秦素梅忽然睜大了一些眼睛,而後擦了擦眼角,站起身走了過來。
秦素梅望向許伯安,道:“許總!你是東江二建的許總!”
許伯安認識秦素梅,秦素梅卻不認識許伯安。
無它,人家眼裏以前壓根沒往許伯安身上瞧過。
東江二建機關大院裏那麽多的人,秦素梅不可能人人都認得。
不過許伯安現如今是東江二建實際上的掌舵人,這消息秦素梅還是知道的。
許伯安點了點頭,沉聲道:“嫂子,節哀。”
秦素梅又擦了一下眼角,道:“許總,我就想問伱一句話。行不行。”
許伯安點頭道:“嫂子,你說,我聽着呢。”
秦素梅道:“許總,他們都說我們家老劉有問題,可我不信。我和老劉都是窮人家的孩子,一步一步能奮鬥到在城市裏站住腳,我們已經很滿意了,雖然我這人是愛貪占一些小便宜,也偶爾有些公車私用的問題,但是我敢保證,我們家老劉絕對沒有原則性的錯誤問題,我們家老劉絕對不能就這麽走了還被人潑髒水吧。”
對于這個問題的回答,許伯安是有些爲難的。
畢竟關于劉冬文是否有問題這件事,許伯安也不了解,按理說是沒有發言權的。
似乎是看出了許伯安的爲難,劉全急忙說道:“嫂子,集團公司一定會查清楚這件事的,希望你不要激動,保重身體。”
這句話雖然是充滿了安慰的意思,但很明顯,這話壓根就是廢話。
看着秦素梅失望的神色,許伯安咬牙道:“劉總是我的老領導,能陪他走過生命中最後一刻的時光,并且見證了他偉大的英雄壯舉,我很榮幸,也很震撼,當天的所有人都看在了眼裏,劉總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秦素梅的眼裏似乎散發出一些光亮。
在她眼裏,許伯安不僅僅是他個人,更代表着東江二建、甚至是建工集團的态度。
許伯安肯這麽說,無疑像是一針強心劑,注入了秦素梅的身體中。
“我們老劉是英雄,他是英雄。”
秦素梅掩着臉,情不自禁的哭出聲來。
許伯安和劉全并沒有在這裏呆多久,将花圈上的挽聯撫平,兩人便離開了。
回去的車上,許伯安一言不發,心裏無比的繁瑣。
他無法忘記那一日劉冬文義無反顧不問歸的壯舉,無法忘記劉家冷清的靈堂和秦素梅那雙紅腫的眼睛。
在此之前,許伯安非常不喜歡劉冬文,覺得這人是牆頭草随風倒的性格,更是笑裏藏刀的笑面虎,坑人于無形,蔫壞蔫壞的。
現在想來,無所依靠的劉冬文想要在公司裏站住腳,似乎也隻有緊緊地抱着公司一把手賀強的大腿,才能安穩了。
在任何公司裏,一把手的權威都是絕對的,無法被忤逆的,許伯安的落魄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樣來想的話,劉冬文這麽做,似乎也無可厚非。
正因爲有這樣的印象,若是尋常說起來,許伯安絕對不敢相信劉冬文能有這樣的壯舉。
但是他親眼所見劉冬文在那一日生死攸關時義無反顧做出那樣的舉動後,熱淚盈眶。
哪怕那隻是一瞬間的熱血,也足以讓人們敬佩!
許伯安甚至覺得如果換成自己,在無法确定自己有能力抵禦危險的時候,自己都不一定能夠做出那樣偉大的選擇。
甚至是跳水救人都未必回去。
然而許伯安清楚的記得,那一日,劉冬文甚至還要比許伯安早一步先行跳入了滾滾黃色洪水中,以五十多歲的年邁之軀,做出了偉大的壯舉。
許伯安不說話,劉全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打破這壓抑的氛圍。
人們都以爲攀附權貴好做,都以爲領導眼前的紅人好當,都覺得拍馬屁容易。
殊不知,那也是很難的。
你在家裏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時候,這些人在随時等候着領導的召喚。
你下了班潇灑的關機遊玩的時候,這些人跟在領導身旁随時迎接着未知的挑戰。
人生不易!
每個人都每個人的活法。
劉全心裏爲自己選擇的路感歎的時候,許伯安忽然開口了。
“去集團總部一趟。”許伯安輕輕交代了一聲。
劉全立刻調轉方向,向着建工集團總部大院行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