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伯安急忙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識海中的盆景内。
下一刻,盆景内的情況便悉數出現在了許伯安的面前。
許伯安将自己的視線聚焦在山神廟所在的位置,就見正在山神廟後山的崖壁上開采石頭的幾個人圍在一起。
金大堅被圍在中間,臉色慘白的他腦袋上冒出了很多汗水,脖頸間的汗衫已經濕透。
再往下看去,金大堅一隻手幾乎已經被鮮血徹底染紅了,另一隻手緊緊地按壓着腕間的動脈血管,阻止血液的繼續流出。
“金大叔,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個小年輕臉色吓得蒼白,說話都說不利索了。
一個年紀稍大一些的男人怒氣沖沖的瞪着小年輕,厲聲呵斥道:“廢話什麽,住嘴吧你!告訴你小心點兒小心點,你小子腦袋長狗肚子裏去了。”
金大堅面色蒼白,極度難看的扭曲着,一隻手緊緊地捂着另一隻手,鮮血在地下流了不少,顯然是受傷了的樣子。
他咬牙忍痛說道:“行了,不用罵他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快!回龍湯!誰還是個雛兒,尿上來先給我這裏處理一下消消毒!”
回龍湯這個詞彙,許伯安倒是知道。回龍湯就是童子尿,古代的時候,人們經常用這東西當做童子尿!
當然,也僅僅是古代,畢竟這種做法并不符合現代醫學原則,而且沒有科學依據證明童子尿真的具有治療作用。
這些醫藥知識,也是許伯安不久前融會貫通了張大夫家那本祖傳醫書之後才知道的。
看到金大堅的手掌受傷,而且傷勢還不算輕,許伯安頗爲關注,心下稍稍緊張了一下。
畢竟金大堅可是他所用之人中,爲數不多的高端匠人之一,放到現在,那絕對是受人敬仰的高級技工,甚至是大國工匠!
至少在目前許伯安的信衆中,金大堅确實是這樣的地位。
他有心問一問什麽情況,但現在有淩峰在,還是有些不方便的。
“淩峰,前面找個服務區停一下。”許伯安開口說道。
淩峰瞟了一眼後視鏡上的鏡像,許伯安已經睜開了眼睛,不是夢話。
之所以淩峰有這樣的疑惑,實在是因爲車子才剛上高速沒多久!
确定了許總說的不是夢話,淩峰也就沒再多想,當即應聲道:“好的許總,前方二十多公裏就有個服務區,大約十分鍾就能到。”
許伯安按了按太陽穴,有些疲憊的思考着盆景内的事情,随口說道:“好,到了之後你熄火下去随便逛逛超市吧,我有個很重要的電話需要打一下。”
“好的許總!”淩峰精煉的回應道,再無二話。
領導的隐私,絕不是自己一個小小的司機可以窺探的。
很快,車子平穩的停在了服務區,淩峰将汽車熄火之後,又細心的将車子的行車記錄儀接線拔了下來,才走下車去。
許伯安趕忙将視線探入山神廟中。
這會兒的功夫,他的手腕上緊緊地捆綁着一根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破布條繩子,也算是限制住了血液的外流。
一個年輕小夥子松開褲子,正在向金大堅的傷口處放水。
很顯然,這小子應該就是他們找出來的雛兒了。
很快,童子尿便澆在了金大堅受傷的手掌上。
随着水勢漸大,金大堅手掌上的紅色血迹也被沖刷走了不少,露出了真實的傷口。
一道血肉模糊的創口,在手背上翻着皮肉,甚至可以看到裏面的骨頭。
許伯安仔細觀察一番,稍稍松了口氣。
還好,沒傷到筋骨!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金大叔,我背你下去吧?”小夥子急促的說着,擔憂的望着金大堅的傷口。
金大堅搖頭道:“你小子現在心裏比我還難過,還緊張,不能下山,我可怕你攀爬山崖的時候一個失神掉下去。我自己下去就成!尋尋看能不能找些草藥來。”
“說的沒錯,大堅哥,我背你好了,咱倆一起下去。我先前在藥房裏做過一段時間的磨藥工,倒也有些簡單的認藥本事!”
金大堅再度搖頭,道:“真不用,你們都别下去,現在正好天氣涼快,捉緊幹活兒才是正事兒。等天氣再熱了,這采石頭的活兒可就更難幹了。”
有人擔心的說道:“不行啊金大叔,你這傷口……不能再拖着了,萬一影響到後期恢複,這手可就廢了。”
金大堅忍着劇痛爲同伴們寬心,道:“放心好了,我以前當學徒的時候,受傷都是家常便飯,别擔心,我自己小心點兒,沒問題的,肯定能下去。”
當即有人反對,道:“這可不行,這天氣才剛下過雨,崖壁上到處都光滑的厲害,你一隻手攀爬下山,這也太危險了。”
金大堅道:“我這人福大命大,真不用操心我的,倒是你們,接下來幹活兒的時候,千萬急着要帶好防護的東西,提高注意力的同時做好自己的防護,我剛才要是小心一些,肯定能及早松開手的,這樣的話,那大鐵錐被他砸歪的時候,我肯定不會受傷了。”
不遠處的一塊巨大石頭上,一列整齊的鐵錐子鑲嵌在岩石上開鑿出來的空洞上。
其中一個鐵錐子歪倒在一個被打壞的孔洞旁,一個大鐵錘也在一旁亂扔着,一團鮮紅的血迹尚在那裏緩緩的向孔洞中滲透着。
簡單觀察了一陣,許伯安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
作爲土木工程專業的碩士研究生,許伯安自然知道小人兒們這是在幹什麽。
原來,金大堅帶着這些小家夥們開采山石的辦法,用的是打楔劈裂法。
打楔劈裂這種辦法,是古代的工匠們經常會用到的一種人工采石方法,原理主要是利用了劈裂器的推力作用來劈裂石頭的。
據說當年修建長城時,工匠們用的就是這樣的辦法開采石頭。同樣的說法還有來自埃及的金字塔所用的石頭。
當然,這些說法都存在很大程度上的杜撰性質。但足以說明這種方法的實用性和運用的廣泛。
用打楔劈裂開采堅硬的山石,先要在石頭上用大鐵椎和鐵錘配合,打出一排孔洞來。
然後将楔子一個個的嵌入孔洞的内部,再用金屬片在楔子兩側固定。
而後用錘子再對楔子進行敲擊,使孔洞受到擠壓力,發生彈性變形。
當劈裂器産生的推力大于岩石的抗拉強度時,岩石就會沿着預定的方向産生裂紋。
随着孔洞周圍的裂紋越來越大,直到共振貫穿底部,石頭就被輕松的劈裂開來。
這種方法工具簡單,成本低廉,在古代這種機械文明落後的情況下,用這種辦法能極大的提高采石效率,降低人工勞動強度。
金大堅的手,就是在扶着大鐵椎和那個小年輕用鐵錘配合着敲砸時,發生意外的。
小年輕一時失手,力道不穩,錘子直接砸歪了。
将大鐵椎打反,砸在了金大堅的手上。
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的,至少不是大鐵錘直接砸在了金大堅的手掌上。
要不然,這手掌怕是沒得救了。
至于現在這情況嘛,雖然也比較嚴重,但還不至于影響到骨頭的恢複,其實更多的是因爲出血過多的緣故,本身的傷勢倒還算樂觀。
至少按照許伯安現在的本事,金大堅的手掌還有救。
想到了這一層,許伯安心裏的那一絲對金大堅的擔憂才稍加緩和。
治療外傷的話,許伯安有不少辦法。
但是不得不承認,最快的辦法便是山神廟中的香火,無藥可比!
分析到了這裏,許伯安立刻閃現去往山神廟中,擡手在香爐中撚了一些香灰出來,對着金大堅說道:“金大堅,念你修葺山神廟有功,賜你一些良藥。将這藥粉敷在受傷的地方,很快就能恢複。”
說話間,許伯安虛空一抓,将手中的香灰緩緩停在了金大堅面前不遠處。
因爲許伯安的手掌,這些小家夥是看不到的。
因此,小人們隻能看到一團浮在空中的灰色粉末。
金大堅聽到許伯安的說話,更是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仙藥。
而後激動的喊道:“金大堅感謝山神爺爺賜下仙藥!”
說話間,急忙跪在地下磕頭叩拜。
“好了,你有傷在身,此事從急,莫要亂動了,快些敷藥吧。”許伯安叮囑道。
一隻手受傷了的金大堅行動不便,急忙指揮人取了一些香灰,輕輕的灑在了金大堅受傷的手掌上。
下一刻,香灰起了作用,神奇的藥效開始展現。
金大堅起初隻覺得一種清涼酥麻的感覺傳來,過了一會兒,又變成了癢癢的感覺,似乎有小蟲子在傷口處蠕動一般。
又過了一會兒,金大堅的手掌又變得非常的熱,像是大夏天炙烤在烈日驕陽下的那種感覺似得。
再過了一會兒,金大堅忽然發現,原本還宛若爛肉的傷口處,那些創傷面居然已經愈合了起來!
隻留下一個剛愈合模樣的淺粉色疤痕,與旁側幹癟枯黃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天啊,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這麽快就不流血了?這麽大的傷口啊。”
“有什麽不可思議的,那可是山神爺爺親自動手送來的仙藥!仙藥啊,你懂嗎!”
“我不懂,你懂?你吃過?”
“行了,你這家夥犟犟的!以後出去社會上,肯定是要吃虧的。想想看,仙藥治療這些凡間的小病症,還不是手拿把掐的小問題!簡直不要太簡單了好嘛。”
“你們快看,傷口居然這就開始愈合了,天啊,這才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内。”
金大堅作爲當事者,更是全程密切關注着手上的傷勢。
從一個血肉模糊的血窟窿,恢複到現在這幾近完美無損的樣子,若是放在平常,至少是傷筋動骨一百天的待遇。
可是眼下,這就完全恢複了?
金大堅甚至有種錯覺,好似自己沒有受傷過!
“叩謝山神爺爺恩賜仙藥。老金我沒什麽本事,也不會說話,山神爺爺往後您就看我表現,我一定會盡心盡力的把您的廟宇,修的好好的!一定讓您滿意。”
看着那幾塊艱難開采出來的石頭,許伯安叮囑道:“石頭的事兒你們暫且不用管了,先忙活别的工序好了。石頭的話,等我一會兒得空了閑下來,再來幫忙就是了。”
金大堅聞言,當即誠惶誠恐的說道:“這可使不得,山神爺爺您萬尊之軀,怎麽能幹這些低俗的活兒呢,我們一定能搞好的。”
許伯安道:“好了,就按我說的辦,既然是我的廟,自然得由我做主了。金大堅,你先好好休息着,那隻受傷的手近期莫要再用力,好好養着恢複一陣子才行。”
金大堅自是虔誠的應允,許伯安這才撤出。
許伯安上了趟衛生間回來,就見淩峰已經在駕駛位上坐着等許伯安了。
很顯然,淩峰一直在不遠處關注着的,許伯安一下車,他就領悟到老闆的事情忙完了。
車子一路疾馳,許伯安想來想去,石頭的事兒還是得用盆景内自産的山石才行。
畢竟金大堅等人都已經開采到一半兒了,不繼續開采下去,這地方亂糟糟的也不太好。
想到這裏,許伯安讓淩峰直接把車開到了東江二建,讓人送了一套電鑽上來辦公室,才鎖好了房門。
許伯安打開電鑽箱子,觀察了一下山神廟外山體岩石的情況,選擇了一套合适的鑽頭。
而後,将電鑽的插座接在插闆上,便把電鑽伸進了盆景之中。
在小人兒們眼裏,一個奇形怪狀的青黑色巨大物品忽然降臨。
它的尖端是黑金石一般的漆黑色長棒,長棒上布滿了頗有規律的螺旋紋路,像極了大景朝武備軍裏面一種放血的利刃。
此物高及大樹,粗約兩人合抱,在陽光下閃爍着冷冽的寒芒。
而後,電鑽的鑽頭緩緩靠近了山神廟後邊山崖上的岩壁上。
看着突然出現的東西,那幾個跟着金大堅學手藝的小人兒的臉上充滿了惶恐與不安。
黝黑蹭亮的電鑽頭忽然距離自己這麽近,小人兒受到的壓迫感還是蠻強的。
尤其是擡頭望去,一望無際的巨無霸造型,又讓小人們充滿了敬畏與好奇。
對于他們來說,這玩意兒像極了一座巍峨高山,無法逾越,卻又充滿神秘。
許伯安動手按下電鑽的開關。
電鑽轟鳴着,聲音震耳欲聾,仿佛連大地都在顫抖。小人們紛紛捂住耳朵,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隻有金大堅像是沒事人一樣,雙眼緊緊的盯着電鑽的鑽頭在山石上行進的姿态。
随着電鑽的旋轉,一塊塊巨大石頭被挖了出來。當然,許伯安眼中,也就和黃豆沒什麽兩樣小人們卻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這一幕,紛紛感慨着神迹。
他們開始慢慢地靠近,好奇地打量着那支神奇的電鑽頭。
有的小人甚至伸出手,想要輕輕地觸摸着電鑽的外殼,感受着它帶來的震顫。
“别動,燙!”許伯安及時出言阻止。
剛工作完的電鑽頭非常的熱,這些小人們上去,恐怕一下子就能烤幹。
似乎是爲了印證許伯安的話,山上一隻因爲震顫吓得四處逃竄的野兔忽然失足掉了下來,正好落在電鑽頭上。
下一刻,一股毛發燒着的刺鼻味道傳來,然後是烤肉的香味,最後是焦糊的味道。
這隻野兔一會兒的時間便經曆了從燒兔毛到烤兔到過火焦糊的變化。
等到鑽頭稍涼一些,溫度降低了下來,許伯安繼續開工。
他專注地工作着,隆隆的電鑽聲中,先前小人們開鑿出來的岩洞越來越大。
打出來的石頭,也越來越多。
許伯安正估摸着問問金大堅,如果夠了自己就不忙活了。
正想先關閉電鑽,忽然,許伯安猛然感到一道阻力從手中的電鑽上傳來。
繼而,電鑽的鑽頭發出了一種金屬相撞之下,産生的那種刺耳的撞擊刺鳴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