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趙雲濤客氣着閑聊了幾句,許伯安才挂了電話。
許建城唐蓉芝夫婦已經去了村大隊隊部談拆遷補償相關的事情去了。
因爲接電話的緣故,許伯安還沒下車。
看着眼前靜谧的舊村落,許伯安思緒萬分。
人們常說,人一到了中年,就容易懷舊,到了老年,更是将一天大半的時間用來懷舊。
許伯安也發現,自從年紀逐漸大了之後,的确多了很多懷舊的心思。
或是睹物思人,或是睹人思物。
許伯安外婆家的這個村子叫做唐家坪,小時候因爲父母忙的原因,很長一段時間,許伯安都是在外公外婆家生活的。
到了小學生時代,許伯安的每一個寒假暑假的時光,更是與這裏息息相關。
上山抓螞蚱,爬樹掏鳥窩,下河抓小魚,挖坑烤土豆……
許伯安的童年記憶中,自己有一半的歡樂時光留在了這裏。
那時候的村子是很熱鬧的,尤其是每逢趕廟會的時候,更是全家老少齊出動,不一定要買些什麽,總得感受一下氛圍,那叫一個熱鬧。
正回憶着舊歲時光呢,許伯安就聽到車窗旁似乎有異響。
許伯安眉頭微皺,轉頭望去,見車窗旁邊一個湊近的大腦袋伸手遮在眼眶上,笑嘻嘻的往車裏打探着。
看清對方的面容後,許伯安神色一柔,招呼道:“寶子哥!”
那人“嘿嘿嘿”的傻笑着,使勁兒的擺着手,卻也沒說話。
許伯安随手從扶手箱中掏出一盒煙,這才下了車走了過去。
寶子哥名字大緻是叫唐小寶,通俗來講,他是唐家坪村的“守村人”。
唐小寶是個孤兒,從許伯安認識他開始,他就住在一處破敗的老院中。
那院子雖然不小,但院牆卻幾近塌陷完畢,就算窯洞上的門窗,也是村裏幫忙,才糊上了油紙避風。
至于吃飯,大都是村子裏的人輪流送上門的家常飯。
隻是不知道,村子拆遷之後,唐小寶又該如何是好。
唐小寶年紀應該要比許伯安大個五六歲,雖然智力上有問題,但卻是個善良的人。
許伯安記得小時候在唐家坪村的時候,唐小寶經常跟在他們一群小夥伴後面玩耍。
雖然做事情都要慢一些,但是卻很護着這些小夥伴。
無論是幹什麽活兒,都搶着幹。
許伯安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在山上玩耍的時候,和外村的小孩子們因爲搶一隻蟬起了争執,面對對方的人多勢衆,唐小寶很倔強的保護着自己的小夥伴,哪怕首當其沖的挨揍,也沒有退後一步。
“寶子哥,拿着!”許伯安說話間,丢了一盒煙給唐小寶。
唐小寶不吸煙,不過許伯安前些年回來時候見過,唐小寶口袋裏倒是總有一盒煙。
聽母親唐蓉芝說,也是往日的小夥伴給的,拿給唐小寶去村裏的門市小賣部換吃的可以用到。
村裏面的門市部不像是外面那樣正規,在村裏,不僅可以買到整包的香煙,甚至一支兩支的散煙也可以售賣。
許伯安當時正好帶了桃酥之類的糕點,便分了一些給唐小寶。
這次回來許伯安也沒帶什麽吃的,便想到給盒煙讓唐小寶換些吃的。
唐小寶有些笨拙的伸出兩隻手有些慌亂的接着,最終還是沒能接住,急忙蹲下身子,将煙盒撿起來細心的擦拭着。
許伯安見狀,頓時有些後悔,自己應該親手遞過去的。
唐小寶擦拭幹淨了香煙,嘿嘿笑着将煙又遞了回來,道:“掉了……給!”
許伯安伸手抓住唐小寶的手,道:“給你的,換蛋糕吃。”
村子裏的蛋糕,并非是那種精緻美麗的奶油生日蛋糕,而是小拳頭大小那種無奶油的純蛋糕,有些地方也叫草子糕。
唐小寶依然嘿嘿笑着,道:“你吃煙,你吃,我有哩!”
說話間,拍拍自己的衣服上的小兜。
許伯安認真觀察這唐小寶,最終還是歎了口氣。
若是身體上的疾病,許伯安尚能救治,但是唐小寶這種情況,無解!
……
在鄉下呆了兩天,許伯安才回到了東江。
父母還要留在村裏繼續處理拆遷有關事項的确認和資料的填報,就沒和許伯安一同離開。
因爲這兩天在村子裏始終是和大家在大炕頭上休息的,所以許伯安也沒什麽特殊的時間用來關注盆景世界。
隻是抽空瞧了瞧靠山村周邊的情況,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也沒什麽好操心的。
周一一大早,因爲要開集團全體視頻會議的緣故,許伯安沒回家,直接去了東江二建。
會上,蘇泰宣讀了行業内新聞消息,宣讀了關于安全和文明施工的最新要求,告誡全體幹部職工要嚴格落實相關規章制度,務必做到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确保旗下承建項目,要打造成省内建築領域的标杆項目。
……
散了會,許伯安回到辦公室,等着各部門的主管領導彙報完工作情況,這才鎖了門,喚出了盆景。
盆景内,山神廟所在的半山腰平台上,金大堅帶着人還在有條不紊的修建着廟宇。
陳詩詩專心緻志的在門窗上作畫。
山下的靠山村裏面,村民們在李看山的帶領下,開墾出了一大片可觀的田地。
一壟一壟的田地,整齊劃一,看上去格外壯觀。
土樓中間的院子裏,一些婦人們正在用許伯安之前賜予的棉線手套抽絲紡布。
一旁的山林中,李五福帶着一些人正在訓練那些山林野狼。
更多的人在林子裏劈柴,對于村民們來說,柴禾是生活中必不可少且消耗最快的日用品。
遠處的城牆上,一衆守城的小人們倒也負責,有模有樣的踱着步,巡視着城牆。
許伯安頗爲滿意的點了點頭,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山林中正訓練野狼的李五福那些人身上。
在李五福的調教訓練下,那些狼居然已經能聽懂簡單的指令。
尤其是那匹小牛犢子大小的狼群頭領,此時居然已經能夠背着李五福在山林中快速的穿行,仿若駿馬,又似獵豹。
許伯安看在眼裏,都羨慕不已。
瞧瞧人家這坐騎,多威風霸氣,自己那福特猛禽在這匹巨狼的對比之下,都黯然失色了。
盯着巨狼看了一會兒,許伯安依依不舍的将視線又聚焦在了山神廟的施工進度上。
大景朝的科技文明雖然較爲落後,但是許伯安也不得不感慨于人家的木工手藝。
許伯安親眼看到,金大堅不費一顆釘子繩子,就将那些木頭緊緊地組裝在了一起,那契合度,就像是原生态生長的,從未有過斷面加工一般。
一旁兩位跟着金大堅打下手的年輕人也感慨的看着金大堅的動作,羨慕的說道:“大堅哥,伱這手藝也太棒了,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學到你這樣的本事啊。”
“是啊金大哥,我要是能有這手藝,我娘肯定不擔心我娶媳婦的事兒了。”
金大堅笑呵呵的擡頭瞧了兩人一眼,打趣道:“想什麽呢,這年景靠這點兒手藝根本娶不到媳婦,要不然我也不會去黑金礦上當礦工了。”
旁側那位小夥子吐了吐舌頭,道:“金大哥,那照你這麽說,我直接去當礦工呗,還能少走好幾年彎路呢!”
金大堅歎了口氣,道:“你小子瞎說什麽,要不是走投無路,可别去礦上受罪,到時候當心有命掙錢沒命花啊!我要不是因爲家裏兩個娃子養不過來,說什麽也不去那地方冒險。”
先前那位小夥子也說道:“大堅哥,現在靠山村也不缺吃喝,咱們兄弟跟着你學手藝,肯定能養家糊口的。我們才不去礦上呢。”
另一位說要去礦上的小夥子也說道:“是啊金大哥,我就是開玩笑呢,我還是想跟你好好學手藝,昨天晚上俺娘還說呢,跟着你好好給山神爺爺做活兒,山神爺爺一定不會虧待咱們的。”
金大堅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道:“這倒是!能受到山神爺爺的庇佑,是咱們幾輩子積德才帶來的福氣呢。去,幫忙再舀一桶水過來,這天氣太熱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下場雨啊。”
兩個小夥子立刻起身,不約而同的向着不遠處的那個木桶跑去。
金大堅笑罵道:“你們兩個不要魯莽,免得吓到了聖女姑娘。”
所謂聖女,自然是陳詩詩。
自從許伯安上次有意無意間順着李看山的誤會承認了這個身份,陳詩詩超然卓群的聖女身份便被作勢了。
山神廟的院子裏現在隻有陳詩詩在。
因爲男女有别的緣故,金大堅招呼人直接把院子滕讓了出來。
所有制作好的門窗壁闆,都會拿到這裏來,讓陳詩詩酌情作畫。
但是院子裏的小水池中,有這裏唯一的水源。
因此,人們每次過來打水,都免不了和陳詩詩碰面。
這也成了幾個小夥子心照不宣的肥差。
這些人平日裏别說是花魁了,就連長相白淨略微打扮的妙齡女子都沒見過。
鄉下女子,可不像是城裏的女子那樣養在深閨人未識,也不像是千金小姐那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不像是樂坊女子那樣一颦一笑專業動人心弦。
鄉下的女子,講究一個報答腰粗臀部圓,那才能幹活,能生養,好伺候娃。
因此,見一眼堂堂花魁美女,這些人就和渾身來電似得,那叫一個舒坦。
所以兩天下來,去山神廟的院子裏打水,都已經成了這幾個小夥子們眼中的肥差。
很快,在另一個跑得慢的小夥子眼中,一位成功搶到水桶的人,開心的拎着桶飛奔向了院子。
在廟門外深呼吸幾次,安撫了一會兒激動的心情,那位小夥子才臉色绯紅的進了院子,有些不自然的跟陳詩詩招呼道:“聖女姑娘,金大哥讓我來打一桶水。”
陳詩詩微微側目,嫣然一笑,對着小夥子輕聲道:“你自取便是,不用知會我的。”
這年齡不大的小夥子哪裏受得了花魁美女的這表情,當即更是拘謹不已,嘿嘿傻笑着謝過陳詩詩,剛想上前去打水,腳下卻是,沒注意到翹起的一處石頭,當下便摔了一個跟頭,狼狽的打了個滾兒,才站起身來。
陳詩詩急忙起身走來,伸出手中的一條絲絹遞了過去,道:“小哥兒,快擦擦膝蓋上的血!”
小夥子這才看到自己的膝蓋已經磕破了,看到陳詩詩的絲絹,卻是不敢伸手去接。
擺了擺手,紅着臉說道:“不礙事的聖女姑娘,小問題,别髒了你的手帕。”
說話間,小夥子急忙縮了縮身子,咬牙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拎起桶來,向着水池走去。
當今社會狀态下,男女授受不親。
見小夥子如此這般,陳詩詩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反身回去接着作畫。
那小夥子咬牙強撐着打了一桶水,一瘸一拐走出山神廟院的門時,再也忍不住了,急忙蹲下身子來。
望向自己的腳腕,此時已經鼓起了一個大大的青色凸起,顯然是扭傷了。
相比之下,膝蓋上的擦破倒不算什麽大問題了。
先前那位沒搶到水桶的小夥子還在不遠處候着,看到同伴的異常,急忙過來,幫忙拎着桶,攙扶着同伴回到了金大堅那裏。
“這是怎麽了?”金大堅問罷,便看到了小夥子高高腫起來的腳踝。
“呀!這可麻煩了,傷筋動骨一白天啊。要是有點兒冰塊敷一下就好了。”金大堅面色擔憂的說着。
他也知道,這鬼天氣,曬得大地都要起皮了,連水都稀缺的很,怎麽可能找到冰塊。
關注了這裏的許伯安卻是眼前一亮。
冰塊?
這個好說啊,自己這裏可是有冰箱的,冰塊還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想到這裏,許伯安去套間裏打開冰箱,取出一個早已凍着冰塊的矽膠冰格出來。
這樣子凍出來的冰塊,不僅造型規整,最主要的是,非常薄脆,方便人咬,方便搭配飲料及早化開降溫。
如今在許伯安眼裏,薄薄的冰塊,更能方便盆景内的小人們采用。
輕輕一扭,足足六塊拇指指節大小的空心冰塊,便被擠了出來,倒在了一個一次性紙杯裏。
正要關冰箱,許伯安又看到了放在一旁的一罐啤酒。
好家夥,夏日炎炎,幹活的時候,喝一口冰鎮啤酒,這得是什麽感覺啊!
絕對爽!
想到這裏,許伯安又取出了啤酒,這才關上了冰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