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後面的時候,趙柔語氣甚至帶着顫音。
“而他們卻把我推到千裏之外的國度,一個人生活,不聞不問,任由我在外漂泊十幾年!”
她越說身體越發顫抖,根本不相信真相竟然如此殘忍。
他的父親,他怎麽能這樣做?!
而且她回國後,趙世金竟然爲了讓她和韓子皓定親,又一次對她撒謊,編造扭曲曾經的故事,讓她誤以爲她尋找的男孩離世,好安安心心接受他和韓家聯姻的安排。
他明明知道自己歉疚于那段往事,竟然又一次騙她!
“爲什麽?趙方怡是他女兒,我不是嗎?”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然落下,隔着蒙蒙的水霧,面前的景象變得模糊,她隻能緊緊摳住牧舟的臂膀找尋心裏的支撐,“爲什麽?爲什麽這麽對我?我什麽都沒做,隻是讓他去救人,爲什麽這麽對我?”
牧舟看着懷中面色悲恸的人兒,一顆心也被她牽扯地疼痛。
此時他卻感到深深的無力。
這事她的家事,已經給她造成了傷害,他改變不了曾經的事實。
眼下,他隻能擁着她,極盡耐心地哄她,“那些都過去了,現在有我,一切有我。”
“想哭就大聲哭,别忍着。”
“我懂你的委屈,懂你的不甘,我都知道。”
“靠在我肩上,想哭就哭吧。”
他的嗓音低啞,帶着循循善誘的意圖,讓人忍不住想釋放心裏極力壓抑排山倒海的情緒,痛快地洩憤一場。
“嗚……”
女人的哭聲由開始輕聲的嗚咽逐漸變得大聲,到後面,整個房間隻剩下哭聲,驚天動地。
……
夕陽西下,白色窗簾染上一抹金黃色,擋住了外面漸漸暗沉的光線。
牧舟坐在床沿,修長的指尖撥開床上熟睡女人貼在臉上的柔軟發絲,動作帶着疼惜和憐愛。
趙柔哭累了,直接睡了過去,從下午睡到快太陽落山還沒醒。
他守在床邊看了良久,女人明豔的五官由于熟睡而靜谧美好,眼角還挂着一滴晶瑩的淚珠,萬分惹人愛。
牧舟忍不住傾身,抿唇印上那滴淚珠,動作小心翼翼。
因爲他的舉動,熟睡的人偏了偏頭,眉頭微微擰起。
坐在床邊的牧舟忽然回憶起那年在學校門口遇見她的場景。
那一天,他照例在門口等着司機來接他回家。
他是學校的風雲人物,長得好看家世又好,在門口一站,已經有女生在一旁偷看并且竊竊私語。
他早已習以爲常,不過還是不習慣别人灼熱的眼神盯着他看,于是他拿起口罩戴在臉上,試圖降低存在感,無視别人的目光,繼續等着司機。
下着大雨,門口的學生陸續被接走離開。
距離放學時間過去了半小時,晚上六點半,天空已經變得黑壓壓,門口的學生越來越少。
他撐着黑傘,低頭看了眼手腕名貴的表,眉頭緊皺。
司機遲到的情況從來沒有發生過。
他在雨中繼續等了十分鍾,門口剩下零星幾個學生也都走了。
左右看一眼,隻有一個人站在校門口的屋檐躲雨。
牧舟慢悠悠走過去,發現那是一個女生,看模樣比他小一些,應該是低年級的學生。
她戴着耳機,雙目盯着馬路一側方向,似乎也在等車來接她回家。
看見他走過來,小女孩并沒有跟其他女生一樣一雙眼睛直愣愣盯着他看,隻是清清淡淡掃了他一眼,随後往旁邊挪了幾步,拉開和他的距離。
他走到屋檐下,收起黑傘,聽女孩嘟囔一句,“肯定又是妹妹搞的鬼,讓司機不等我先回家去了,回家我要跟爸爸說才行,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女孩的嗓音細細的,帶着一絲怒氣,他沒聽清楚她說的什麽,不由得偏頭看過去,不着痕迹地打量小女孩一眼。
她的臉圓圓的,皮膚白皙,肉嘟嘟的臉上此時寫滿懊惱和憤怒。
她的眼睛形狀卻是狹長的,眼尾弧度上揚,像狐狸眼一般。
這種五官組合有些違和,但是卻不難看,甚至有些可愛和妩媚的成分,像隻慵懶的貓咪一樣,兼具兩種氣質。
校服下的身材很消瘦,跟她的娃娃臉也不匹配。
這女孩看着挺特别的,不像其他女生一樣看見他眼睛都直了。
他不禁多看了她幾眼。
然後,他發現她說完那句話之後,似乎下了什麽決心,收起耳機往書包一放,拉鏈一拉,咬住下唇就往雨中的馬路上沖。
一陣風在他面前飄過,女孩長長的發絲劃過他的手臂,輕輕的,癢癢的。
大雨中,女孩瘦弱的背影決絕孤傲,有些凄涼的味道。
牧舟從來不是個願意多管閑事的,但那一刻,破天荒的,他竟然有種想上前爲她擋雨的沖動。
他确實也這麽做了。
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長腿已經追上女孩,黑傘撐在兩人上方,他聽見自己問了一句,“你沒帶傘嗎?”
雨中往前沖的女孩步伐驟然停住,擡頭看向他,眼中帶着莫名的惶恐不安和羞怯,狹長的眼睛被雨水打得濕漉漉,盯着人看的時候讓人心跳加快。
女孩這才反應過來,馬上低下頭不敢直視他,臉上是一幅不自在的表情。
她輕聲“嗯”了一句,算回應他。
牧舟被她看了一眼,像被隻小貓撓了一下,竟然也生出一絲不自在。
他視線看向前方,用青春發育期的嗓音說了句,“去哪,我有傘,可以送你。”
女孩依舊不說話,頓了頓,手指指向不遠處的公交站台的位置,示意她要坐公交車回家。
兩個在雨中的公路上慢慢走着。
牧舟撐着傘,眼角餘光瞥見女孩時不時偷偷擡眼看他,又怕被他發現,匆匆收回視線。
不禁覺得好笑。
這麽大的雨,這女孩說跑就跑,看着像個膽大的,這時候偷看起他來又像個不禁吓的小姑娘。
她的長相和行爲都很矛盾。
現在回想起來,有關她的一幀幀畫面在腦海中如此清晰,竟然一點都不曾抹去。
來晚了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