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又起，吹散了久遠的思緒，回憶結束，趙柔抿了抿唇，看着厲斯謹隐藏在鏡片後的眼睛，略帶歉意低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阿姨去世了。”
又頓了頓，趙柔繼續說，“我出院後一直等不到你，就去醫院找，護士說不知道你們的行蹤。再後面，我爸爸已經給我安排别的地方住，我就搬了。”
良久，厲斯謹掀起薄唇，輕歎一聲，聲音幽遠柔和，“是我們錯過了許多年，小柔。”
是陰差陽錯地錯過了，趙柔想。
忍了忍，還是問起了他的身世，“你……以前知道你的身份嗎？”
對于張謹的身世，他從前就絕口不提。
即使是那段時間他們形影不離，日日在病房中聊天，他也鮮少對她透露，隻知道那時他們母子相依爲命，和她一樣漂洋過海在M國舉目無親。
“我以前不知道，”厲斯謹扯了扯唇角，眼神越過趙柔，飄在遠處的黑暗中，嗓音帶着幾分譏诮，“前段時間有人去M國找到我，告訴了我一些消息，我才回來的。”
他說的簡略，趙柔等着他後面的話，等了半響，擡眼發現他的眼神飄在虛處，像陷入沉思中。
想來他心底埋了很多事，在國外飄泊幾十年，有朝一日被厲家找回，必定還沒适應現在的生活。
趙柔剛想換個話題，手機鈴聲在寂靜的涼亭中響起，拿起一看，屏幕上亮着牧舟的名字。
趙柔猶豫了一會，沒有接起，任由電話自動挂掉。
今晚是厲斯謹的接風宴，她是和牧舟一起出席，現在和厲斯謹單獨呆在一起，免不了惹閑話。
厲斯謹被聲音拉回思緒，看見她手機的來電人，眸中閃過訝異，問她，“小柔，你和淩天的牧總在一起了嗎？”
趙柔錯愕一秒，然後遲疑點頭，他們，應該算在一起吧。
厲斯謹漾起笑，又想到就餐時牧舟對趙柔的親密舉動，嘴角的笑帶着隐秘的落寞和牽強。
他伸出手，大掌撫着趙柔的頭頂，輕聲道，“小女孩長大了，終于有人守護了。”
他的動作自然而然，和剛剛伸手牽她坐下的動作一樣，像極了多年前照顧着病床上的她所做的那些動作。
年少的他抱過10歲的她下床走路，牽過她的手做康複，給她洗過臉，梳過頭發，類似的接觸數不勝數，但是那時候都年幼，趙柔并沒有多餘的想法，隻是當他是照顧她對她好的哥哥。
所以現在他摸着她的頭發，趙柔說不上很介意。
可以說心底感到唯一那一點不自在的是，他們現在年紀不小，做這個舉動似乎顯得過分親昵了些。
不過趙柔又想了想，他們從前也是這樣，厲斯謹對她向來無微不至的照顧，如果是親哥哥這樣對妹妹，也沒什麽的吧？
電話又響了幾聲，趙柔眉頭輕擰，在電話自動挂斷的時候按了幾個字發短信過去。
厲斯謹把放在她頭頂的手掌落下，似乎聞到手上沾了她的發香，靜默片刻，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小柔，回去吧，我們出來太久了，他在擔心你。而且今晚是厲家給我準備的宴席，我得去露臉。”
趙柔剛給牧舟發了短信，告訴她自己不舒服找了個地方休息，聞言，擡頭，面露不忍問他，“你在厲家，他們對你怎麽樣？”
“我挂着厲家長子的身份，他們對我自然不會差。”厲斯謹微哂，又垂眸看她，眸中亮起星星點點的光，“小柔，看來沒白疼你，知道關心我了。”
月色下，趙柔聽了這話有點羞惱，他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連以前陪着她聊天的時候說話也很正經，突然這麽揶揄她，趙柔有些不适應。
他低低笑了聲，起身的時候順手牽起她的手腕，帶她離開涼亭往回聲，“回去吧。”
下了幾步台階走在平地上，厲斯謹就放開她的手腕走在前面，趙柔頓時更覺得剛才自己在意他的觸碰是她想多了。
月色将兩人的影子拉長，四周靜谧無聲，隻有一前一後的腳步聲交替響起。
趙柔在他身後，踩在他的影子上，正想着和厲斯謹的過往，前面的高大身影停住轉身。
她差點撞上他的胸膛，高跟鞋踩穩後，頓，她擡頭脫口問了句，“怎麽了張謹。”
見她怔愣的模樣，就知道她走着路也在出神，這麽多年的習慣也沒變過，厲斯謹無奈地朝她伸手，“小柔，給我手機，存我的号碼。”
趙柔把手機給他，看他按着屏幕，一邊聽見他說，“之前我叫張謹，是跟我媽姓。”
他存好号碼後把手機塞進趙柔手中，又淡淡笑着，“現在叫我斯謹吧，或者跟以前一樣，叫我謹哥哥？”
後面這句話謹哥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似乎又聽出他在揶揄的錯覺。
他比她大兩歲，但是十幾歲的時候比她還矮，那時候她經常打趣他的身高，偶爾叫謹哥哥逗逗他。
現在還叫他謹哥哥的話，趙柔想象了一下，嗯，确實有些不自在。
就好像趙方怡對牧舟叫着牧哥哥，似乎是一種撒嬌的稱呼？
想到這，她蹙眉，搖搖頭，“還是叫你斯謹吧。”
厲斯謹沒有什麽異議，轉身繼續朝大廳走去，“嗯，今天不方便，過幾天我處理好厲家的事去找你。”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客廳，喧嚣熱鬧的交談聲重新傳入耳膜，厲斯謹馬上被人圍過去。
厲家憑空出現的長子，厲氏集團未來的接班人之一，樣貌斯文俊秀，溫和有禮，在場的男人女人都想籠絡拉進關系。
趙柔遠遠看着厲斯謹的背影沒入在一群西裝革履和鮮豔禮裙中，說不出來的陌生感。
突然，身後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她一個措不及防，踉跄着朝前摔去，同時背上一陣冰涼，有液體浸濕了後背。
人在遇到危機時刻，憑着本能反應會找尋求助的機會，趙柔往下摔的時候，眼角瞥見旁邊的一雙手臂，隻是那一個瞬間，她擡手就扯住那隻手，借着旁邊的力道穩住身形，踩實了高跟鞋才沒有摔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