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柔瞪大雙眼,明豔冷清的臉上滿是疑惑,望着他呆愣的模樣,與多年前病房裏的小女生一樣乖巧可愛。
她就站在這裏,年少時的五官幾乎沒有變化,隻是長成了更立體精緻的臉蛋,身材纖長窈窕,絲絨材質的抹胸黑裙襯得她皮膚白皙,長長直直的如綢緞般的黑發随意地搭在肩上,氣質獨特又出衆。
“不認識我了?”厲斯謹推了推無框眼鏡,鏡片下漾着笑意的雙眸清晰地倒映她的影子,臉上一片溫和。
趙柔擡頭仔細辨認他的模樣,半響,眼前的這張臉與記憶深處的少年重疊在一起。
她聽見自己驚喜交加,帶着隐隐顫抖的聲音,“是你?你是張……”
厲斯謹笑得更深,聲音如天籁般動聽,“張謹,是我,小柔,很開心你還記得。”
趙柔内心激動萬分,眉眼都含着笑,她從上到下認真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男人。
實在不怪她剛才沒有認出他,以前的張謹身形瘦弱,面黃肌瘦,他比趙柔大兩歲,但那時候張謹比趙柔身高比趙柔還矮。
現在眼前的男人身形長到與牧舟差不多高,挺拔修長,模樣更是儒雅斯文,和當年瘦弱的身闆營養不良的模樣完全無法關聯上。
現在近距離這樣看,覺得他變得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面容姿态依舊從容溫和,談吐動作無一不透着柔和。
陌生的是經年不見,他的身份搖身一變,怎麽從當年的張謹變成厲家的流落在外幾十年的大少爺?
“張謹,你……”趙柔想問他,爲什麽他會出現在厲家的别墅,還換了個身份。
但是顯然現在這個環境不合适他們叙舊,趙柔前後左右觀察了下,到處都是賓客,還有人看向他們。
多年前與女孩的相處,厲斯謹看出趙柔探頭探腦是想做什麽,他靜默片刻,把酒杯放在待客桌上,轉身朝外走去的時候說了句,“跟我來。”
他走向外面的庭院,步調不疾不徐,像是在刻意等着趙柔。
趙柔轉頭環顧一圈客廳,沒看見牧舟的身影,順手把茶杯擱好,拿出手機給他發了個短信,跟上厲斯謹的身影走出去。
直到走到一處偏僻一些的涼亭,遠離的人群和客廳的喧嚣,隻有微風和月光,厲斯謹停下腳步,轉身拉過趙柔的手腕,帶着她往石凳上坐下。
冰涼的手觸碰上皮膚,像有電流流竄過身體,趙柔猶豫要不要掙脫的時候,厲斯謹已經按着她坐下涼亭的椅子上,松開她的手腕,在她對面坐下。
皎潔的銀白色月光灑在涼亭外,今晚的秋風剛剛好,風徐徐吹過,不溫不涼,體感舒适惬意。
厲斯謹看着趙柔,一如既往的溫淡開腔,鏡片下的眸含着溫柔,“我們有八年沒見了,你過得還好嗎?什麽時候回國的?”
趙柔嘴角漾開一抹笑,在月色下注視他,“我還行吧,前段時間才回國,你和阿姨呢?”
厲斯謹垂眸,掩飾眼中翻騰的情緒,唇角扯出一摸嘲諷的弧度,“我媽在你出院不久之後就去世了。”
趙柔身形滞住,“去世了?”
“嗯,”男人聲音不輕不重,可能是時間久遠,沖淡了對親人的挂念,趙柔沒有聽出他的語調有什麽起伏。
趙柔詫異,那時候知道他母親住院,不過傷的并不緻命,胸骨幾根肋骨骨折,她出院那段時間還見過他的母親下地走路,怎麽突然去世了?
她正想開口問,聽見厲斯謹繼續說,“那時候我媽走的急,原本答應了等你出院後去看你,我沒做到,料理完我媽的後事再去找你的時候,那個房子裏的人告訴我你已經搬走了。”
提到往昔,趙柔心中彌漫一陣酸澀。
十歲的她在國外治療的那段時間,因爲腿傷隻能日日夜夜躺在單人病床上,無法出門,異國他鄉,隻有一個護工看護。
但是護工除了每天照料她的時候跟她說幾句話,其他時間不在病房内,也沒有人陪伴她排解消遣時光。
做完腿上的手術,躺在病床上接受了半年的治療,她實在受夠了病房内日夜的空曠和孤獨,在腿傷好了些,能拄着拐杖下地走路後,她強咬着牙,一個人拄着拐杖站在醫院的走廊上。
那一天,靠在走廊的牆壁,眼前不斷有護士醫生疾步走過,也有病人緩慢而行,她感覺像重見天日般開心。
或許在病床上躺得太久不适應站姿,或許是身體還沒完全恢複,靠在牆上的趙柔突然一陣無力眩暈,身體直直往旁邊倒去,眼看着就要與地面來個親密接觸,在昏迷之際,她感受到一雙手接住她的手臂,穩穩地擡起她。
再次醒來的時候,趙柔已經回到病房床上躺着,旁邊坐着一位與她年紀差不多的男孩。
他手上正拿着水果刀削着蘋果,見她醒了,臉色還是發白,唇瓣幹燥,他關切地上前問她,“你好些了嗎?”
十歲的趙柔膽子不算小,但是仍然有些抗拒陌生人出現在她的領域。
尤其是眼前青春期的男孩聲音粗噶難聽,長得還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許久沒有和陌生人說過話,趙柔啞着聲音,清麗的小臉上滿是警惕,問,“你是誰?”
接着腦海中閃現昏迷前有人接住她,趙柔認真打量眼前的男孩,他看起來似乎沒有惡意,“是你幫了我嗎?”
“是啊,”男孩溫柔笑着回答,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她,“我是隔壁病房的,看你站在外面很久了,我叫張謹,你可以叫我謹哥哥,你叫什麽?”
此後,在後面長達一年康複的日子,張謹每天都去找趙柔,在照料完他生病的母親後,會經常和護士一起幫忙給趙柔做腿部的康複,偶爾過去陪她聊聊天,也經常給她帶些外面稀奇的玩意。
連護士都打趣,不知道人以爲張謹是趙柔的親哥,把她照顧得非常細緻。
可以說,在少年初心懵懂的時期,張謹是唯一一個趙柔依賴着的男孩,有他陪伴的時光,掃除了趙柔在M國所有的陰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