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和行伍之人天然對立,一旦遇到事,他們根本沒辦法調頭去和對方聯手對敵。
好在範仲明還認識一個虞子祯,并且虞子祯還真願意幫他們範家的絕大多數人逃離京城。
雖然虞子祯問他要了不少報酬,但在範仲明看來,六成的家财顯然是無法與他們家的幾十條人命相提并論的。
是夜,虞子祯的一衆下屬在不驚動範府外面那些将士的前提下,提前觀測好風向,利用風力的幫助和夜色的掩護,給他們下了大量藥粉。
吸入了藥粉的将士很快沉沉睡去,早就已經準備好簡單行李的範家人在範仲明的帶領下,悄悄出了範府,然後又被虞子祯的人迅速分批運送到城門附近。
至于範霆和他長子,他們堅持不走,虞子祯自然也不會多事的去勸說。
各人有各人的選擇,各人也有各人的命運,最多,她在他們死後,看在範仲明的面子上幫他們收斂、掩埋一下屍身。
至于包括範仲明在内的範家其他人,有虞子祯批發回來的大量路引,他們安全出城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值得一提的是,範霆把家裏三分之二的侍衛都給範仲明帶上了,還有那些服侍他妻子、兒孫的心腹下人,以及陪他們父子一起留在範府的那三分之一侍衛的家人。
眼下留在範府的,就隻剩下了範霆父子、約莫三分之一的範府侍衛,以及那些還什麽都不知道的普通下人。
其實虞子祯并不介意把那些下人也給接出來,她覺得就算範仲明等人沒那個能力把他們全都帶回老家,那在把人帶出來後直接放他們自由還是沒問題的吧?
然而她的這個提議卻被範仲明直接否決了,用他的話說,如果這些下人也跟着他們一起離開範府,那麽負責在外面看守範府的将士一定很快就會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
萬一他們進府查看,那他們這群人很可能就都走不了了。
或許是看見虞子祯臉色不好,他還難得跟虞子祯解釋了一句,“他們隻是下仆,就算我祖父、父親出了事,他們也不會被一并問罪的。”
大齊的奴仆和物件兒差不多,也是主家财産的一種,就算主家被砍頭,他們也不會跟着喪命,而是會被押到人市重新售賣。
雖然很大概率,他們會因爲被重新售賣而和家人骨肉分離,此生都難有再見之機,但起碼絕大多數人的命都能保住。
這一點虞子祯也是清楚的,且她也必須承認,範仲明的顧慮其實很有道理。
他要爲了自己的家人,拿自家的奴仆當一陣子的煙霧彈,以當下的這個時代背景,虞子祯實在沒有反對的立場。
但就算如此,虞子祯也還是因此郁悶了。并且因爲這份郁悶,她在明知道範仲明也要走的情況下,并沒有念着過去數年的同窗之誼去送範仲明離開。
範家走的隻剩範霆父子之後,範霆長子被京兆府傳喚的次數随着時間的不斷流逝而愈發頻繁。
與此同時,坊間漸漸流傳出了太後身體不好、恐怕将會命不久矣的謠言。
但凡嗅覺敏銳一點的,都從這段時間的種種變動中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緊張與危險。楊正德一系的很多官員在楊士先的私下勸誡下,在這段時間或是辭官,或是直接挂印而去,走的都很幹脆。
盧潼忙着對付範霆一系,對他們倒也沒有多做刁難,這些人當中的絕大部分,都走的十分順利,極少數即使辭官了盧潼也不打算放過的人,虞子祯則全都讓自家下屬去賣了個人情給他們。
眼下這個節骨眼兒,虞子祯當然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但以後,她卻是可以仗着今時今日的這份救命之恩,去找這些原本應該是朝廷中流砥柱的官員讨這份救命大恩。
她這救命之恩可不隻是針對這些官員,她那些下屬在救人的時候,救的可是這些官員以及他們的一家老小。
這麽多的救命之恩,他們就是臉皮再厚也得給她乖乖還來,不然可别怪她主動出手,連本帶利把這份恩情給要回來。
被記了小本本的那些官員,完全不知道自己或快或慢,總會被虞子祯找到家裏,且對方還會理直氣壯要求他們爲自己打工,以償還救命之恩。
此時的虞子祯卻也沒有隻顧着救楊正德一系的那些人,她在時局這般緊張的時候,依然還是每天準時準點的和房懷英、陳虎山一起去皇宮做他們的伴讀。
不知情的人看了,背後可沒少議論他們的強悍神經。
那些人不知道的是,其實虞子祯和房懷英就沒有一天是白去的。
虞子祯提議的事情,蕭元瑾與皇帝商量過,父子兩個最終決定聽她的,冒險在大皇子的寝宮挖一條地道。
沒人知道虞子祯是怎麽把工具帶進來的,又是怎麽把挖出來的土石給變沒的,大皇子和他的兩個心腹内侍,隻每天按照她給的圖紙,在虞子祯過來大皇子這邊午休、補課的時候,一起躲在大皇子寝殿的那張大床下吭哧吭哧挖土。
他們每天挖起碼三個時辰,工作強度之大令他們在短短幾天時間裏就集體變瘦了,但放在眼下的這個多事之秋,他們的漸漸變瘦卻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能進到這座皇宮裏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太後病重,皇帝的好日子基本就已經到頭了,隻要太後一死,皇帝和被他拼死護着的大皇子就肯定會以一個不體面的死法和一個體面的對外說辭被人直接結束生命。
沒見一向見機最快的陳虎山,這些天雖然也是一直天天不落的來宮裏上課,但卻是再也沒有跟着房懷英和虞子祯來過大皇子的這座寝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