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和皇帝身邊可是有很多眼線的,這些人隻要發現了哪怕一丁點不對,他們都會把這點不對立馬告訴給他們背後的主子知道。
這一點虞子祯當然也是知道的,但她覺得現在局勢都已經亂成這樣了,大皇子和皇帝其實也可以适當做一些出格的舉動了。
她對蕭元瑾道:“反正盧潼和小盧氏現在擺明了就是要對付陛下了,萬一太後撐不住,你覺得你和陛下,在小盧氏手底下能有活路?”
蕭元瑾都不用思考就能直接回答虞子祯,“不能。”
他深吸一口氣,“我問問父皇的意思吧。”
虞子祯點點頭,“現在盧潼派去刺殺楊大人的死士已經吐口了,他們在受刑之後,招供是範閣老的大兒子,也就是範仲明的父親指使他們去殺死楊大人的。”
至于殺人動機,那些死士表示,他們隻是聽命行事的死士而已,動機什麽的他們是真不清楚。
這麽大一口黑鍋,範霆一家當然是不會認下的,可有了那些死士的口供,京兆府卻是可以名正言順把範仲明的父親帶去官衙問話甚至收押了。
眼看着那些人态度強硬的沖進範府,又一點兒不客氣的強硬“請”走了自己大兒子,範霆知道,盧氏一族這是已經徹底容不下他們了。
他沒有告訴自己兒孫的是,其實早在楊正德當街被人刺殺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了。
彼時他就已經讓心腹之人轉移了不少财産出去,隻不過盧氏一族居然這麽快就直接與他撕破臉了,這事兒卻是範霆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他不知道大盧氏其實并不贊同盧潼的所作所爲,而盧潼又開弓沒有回頭箭,必須做成他原本計劃中的那些事情不可。
爲了不讓大盧氏騰出手來阻止他,他不僅授意大盧氏宮裏的内鬼加大了藥的劑量,而且還趁着大盧氏正虛弱,大刀闊斧的開始排除異己了。
正是他的着急讓範霆失算了,讓他沒來得及轉移家中的老弱婦孺。
當範府被五軍都督府的兵馬團團圍困,範霆既懊悔又心痛。
懊悔的是他的自負害了他阖府的親眷,心痛的則是他大半的兒孫,怕不是都要在不久的将來死于盧潼之手。
唯一讓他慶幸的,大概就是他二兒子和大女兒這兩家人,此時并不在大齊兵馬的圍困範圍之内了。
他二兒子和大女婿都是外放出去的,此時都不在京城,他們範府這一被圍,他留在府外的人手自然會迅速把消息傳給他二兒子和大女婿。
有範氏一族五六百年積攢下的深厚底蘊,和他們身爲世家大族所獨有的嚴密人際關系網,範霆相信,他二兒子和大女兒一家一定不會也落入盧潼之手。
他做好了與盧氏一族魚死網破,拼到全家所有人都咽下最後一口氣的心理準備,包括範仲明在内的他大兒子一家,以及他尚未娶妻或是出嫁的小兒子、小女兒等人,卻都沒有範霆的這份狠絕。
範仲明和他父親身爲範家的長子長孫,對自己的安危倒不是十分在意,但他們卻不忍心讓家裏的無辜稚童也跟着一起遭殃。
範仲明的二弟比他小了三歲半,如今也還隻是個大點兒的少年人呢,更别提他仍是一團稚氣的三弟和兩個妹妹了。
這四人俱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親妹妹,範仲明實在不忍心坐等他們死于政治鬥争。
他動了送走家中老弱婦孺的心思,并且還設法偷偷溜出去,找上了剛從宮裏出來的虞子祯,請求她幫一幫眼看着就要大廈傾頹的自己一家。
虞子祯是真沒想到範仲明居然會來求助自己,她很是意外的對範仲明道:“我還以爲你會去找陳虎山。”
畢竟平時他們倆雖然也是跟着大皇子一起混的,但他們和大皇子、虞子祯、房懷英、楊士先的關系,卻始終不如大皇子、虞子祯、房懷英、楊士先他們四人之間的關系那樣親近。
虞子祯能夠明顯感覺到,這倆人和他們四人之間是存在一些隔閡的。
聽到她這麽說,範仲明的臉色頓時肉眼可見的灰敗下去。
虞子祯被他這突然上演的變臉絕活兒吓了一跳,她忙解釋道:“你别多想,我不是嘲諷你,我是真這麽以爲的。畢竟,你跟他确實關系更好一些。”
這一點範仲明無法否認,他唇角浮起一抹苦笑。在這之前,他确實和陳虎山更合得來。
在他看來,陳虎山才是和他一樣的聰明人,而虞子祯則是和楊士先一樣,多少都有那麽點兒傻氣在身上。
以前範仲明覺得,和這種人來往過密,肯定早晚都會被他們的魯莽和所謂原則連累。
那時候的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當有朝一日,他們範家遭難,他思來想去,唯一能夠放心托付家中女眷、孩童的人,居然不是和他脾性相投、懂得趨利避害的陳虎山,而是曾經因爲不夠圓滑而被他暗地裏嫌棄的魯莽之人虞子祯。
這時候範仲明也顧不上他世家大族嫡長孫的所謂尊嚴和體面了,他知道,在面對虞子祯這樣的人時,坦率才是能夠最快取信于人的方法。
深吸一口氣,範仲明很是直白的剖析了一下自己已經發生變化的想法。
虞子祯也沒有爲難他,她道:“既如此,那我就幫範兄一把。”
兩人就如何把人偷出來并順利帶出京城商量了一番,待到所有需要注意的地方都已經全部敲定,虞子祯這才斜靠到馬車的座椅靠背上,“放心,這一路隻要他們服從指揮、積極配合,我的人一定會竭盡全力護他們周全。”
她沒有把後半句說出來,但範仲明卻還是聽出了她的未盡之意——如果他的家人拎不清,妄想反客爲主,那麽虞子祯的人也絕不會慣着他們。
殺了倒是不至于,但中途撒手不管什麽的那就很有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