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那些人,虞子祯派去的人大方的跟他們分享了自己打水的所有地點。
有水的地方就有生機,這點生機固然無法養活四州之地的所有人,但要養活留下的極少數人卻還是有可能的。
他們甚至還給那些人留了編織的細細密密的大網,有了這網,等蝗蟲多起來,他們捕蝗蟲吃也能吃上一段時間。
至于那玩意兒怎麽吃,那些土生土長的農家人比虞子祯派去的人更明白。
而那些攜家帶口準備離開的人,他們對虞子祯派去的人來說,其實是比留下的人更重的負擔。
他們走的晚,随着旱情的不斷加劇,他們在途中已經無法再随時随地獲取食物和水。
最重要的是,那些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當地官員,已經開始限制自己轄下人口的繼續外流。
好在,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手頭都隻有衙役可用,而衙役又基本都是本地人,就像那些選擇了和自家族人、鄉鄰一起跑路的裏正、鎮亭似的,這些衙役也基本都更傾向于放自己家人以及親戚朋友一條生路。
偶爾有非要爲虎作伥的,以他們的能耐卻也給虞子祯的那些下屬造不成太大困擾。
唯一比較麻煩的,就是附近有駐兵,且駐兵将領與地方官員狼狽爲奸的那一種。
虞子祯暫時并沒有亮明旗幟與朝廷爲敵的意思,所以她那些下屬也就個個都很自覺地避着官兵走。
遇到有官兵設卡攔路的情況,他們隻能要麽另外開辟新的路徑,讓流民繞道走,要麽行賄賂之事,以金銀珠寶誘惑看守關卡的官兵放行。
好在,九成以上的關卡,附近都有可供他們繞行的矮山、荒野或者鄉間小路,不然光是行賄的費用就夠虞子祯喝一壺了。
***
因爲有虞子祯一衆下屬幫他們解決大半難題,那些災民的逃荒之路,走的遠比他們想象中要順利的多。
一開始,他們對這支神秘、強大的商隊并沒有太多特殊情緒,隻麻木的把對方當作是一夥發災難财的奸商。
但漸漸地,人們的心卻基本全都偏向了這支出貨要價較低、買人給錢較多、随行大夫給他們看診并不收取診金,且還會偶爾免費贈送他們一卷草席、幫着他們掩埋死去親人的商隊。
爲了讓他們在以後還能找到親人屍體的掩埋之地,那些虎背熊腰的壯漢會在屍體埋下之後,把掩埋地點一筆一劃的刻在薄薄的竹片上。
雖然很多人可能這輩子都沒那個經濟條件重走這條逃荒路,更别提是以後過來帶走親人骸骨,但當他們拿到那塊詳細寫着“xx州(府),xx縣,xx鎮,xx村與xx村之間的xx山”的小竹片,他們的喪親之痛卻依然得到了極大安撫。
而且随着旱情的持續惡化、物價的不斷飛漲,災民們又發現,這支行事很是與衆不同的商隊,其實在一定程度上确保了他們的人身安全。
無論是那些想要偷竊、搶劫、欺辱女子、拐賣孩子的,還是那些囤積居奇,準備發災難财的,這支商隊的存在都成了他們的極大阻礙。
他們靠着強大的武力值、聰慧的頭腦、機敏的反應和源源不斷送來的大量物資,在很大程度上遏制住了人性之惡。
那些想要囤積居奇的人郁悶啊,他們就想不明白了,這支商隊那仿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物資,到底是什麽人在背後源源不斷的供應?
一開始,他們對這支商隊背後靠山的猜測,一直限定在當地的某幾個大族之内,可随着時間的不斷推移,他們卻一個接一個的,陸續觀察出了各位同行的背後東家。
這一羅列,衆人很快發現,照他們觀察的結果,當地那幾個大族這不是已經全都下場了嗎?
那那支擋了他們财路的可惡商隊,他們背後的靠山到底是誰?
衆人開始了新一輪的調查和試探,然而讓他們郁悶的是,他們調查來調查去,卻始終沒能調查出對方的幕後東家。
至于試探的結果。數次交鋒下來,他們是一點兒便宜也沒占到,無論他們出什麽招兒,對方都能狠狠斬斷他們伸出去試探的手。
最終,那些想要囤積居奇的人也隻能從對方表現出來的綜合實力與強硬态度,推測出對方必定大有來頭。
可這對他們來說遠遠不夠,光靠這點訊息,他們根本判斷不出自己是不是能對這支商隊下狠手。
就在他們糾結、猶豫的當口,虞子祯開始了她對這四州及周邊州縣的物資輸送。
正如虞子祯之前預料的那樣,即使因爲她的關系,災情被提前一步爆出來,以緻于那四州的地方官根本沒辦法用捂的方式抹掉這件事,而是隻能退而求其次,紛紛上書朝廷,請求朝廷撥款赈災,表現自己積極解決問題的态度,但更早收到消息的大齊朝廷卻依然沒能第一時間行動起來。
折子走到京城需要時間,京城的官老爺們争執出個所以然也需要時間,朝廷安排人手、調撥物資赈災也需要時間。
這三個環節全都走完,時間都已經過去快兩個月了,急的那些真心想要救災的人,比如以楊正德爲首的清流一系,嘴裏的燎泡起了消、消了起,到最後更是連苦苦的湯藥都已經壓不下去他們的滿心火氣。
如果不是有虞子祯插了一腳,以緻于流民的死亡人數大幅減少,且有心搞事兒的人也被虞子祯安排在災民群裏的人揪出來,送到别處秘密看押、審問,讓一場原本應該波及到半個大齊的民亂消弭于無形,大齊這會兒早就已經徹底亂套了。
可她傾盡所有的這番付出,大齊的絕大多數官員卻都根本就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