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衡猛然擡頭,他沒想到虞子祯居然會這麽痛快就問出他想聽到的這個問題。
他小小年紀就要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承擔起保護母親、妹妹和他自己的重責大任,這些年要說沒想過求助别人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可他求助的那些人,卻無一例外地全都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他不是天生堅強,也不是一開始就能夠在父親令人發指的冷血和殘忍面前無堅不摧,他咬牙硬撐到現在,不過是因爲他除了自己和母親、妹妹,根本就沒有其他可以信賴、可以依靠的人。
弱小的母子三人彼此抱團取暖,互相支撐着磕磕絆絆的走到如今,衛衡也好,他母親、妹妹也好,都已經快要支撐不下去。
然而就在他們那根緊繃的心弦快要崩斷之際,他居然真的在這次被迫入宮的噩運裏尋到了名爲虞子祯的一份轉機。
“求您救救她們,不論是用什麽手段。”衛衡有些語無倫次,“我會報答您,我這一輩子,無論您要我做任何事,隻求您能救救我娘親和妹妹。”
如果不是周圍還有很多雙眼睛盯着他和虞子祯,他都想跪下給虞子祯磕幾個頭,以示自己求人的誠意。
虞子祯手指輕輕摩挲着書頁,衛衡家的這事兒要怎麽解決,虞子祯其實早有計劃,但她卻不能立刻把自己的計劃給說出來。
她立的可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武夫人設,就算想在盧氏一族那邊紮一根釘子進去,她也不會在這根釘子面前暴露自己的某些秘密。
她對眼巴巴看着她,仿佛她是一根救命稻草的衛衡道:“衛兄,你知道的,我這人脾氣直,遇到事情就愛動拳頭,可你家的這事兒吧,我光動拳頭肯定不大行。”
衛衡原本閃爍着希望光芒的雙眼倏然黯淡下去,然而還沒等他調整好心情,努力維持着自己的禮儀風度跟虞子祯道謝,說幾句客套話,虞子祯就已經話風一轉,又給了他一線生機。
“我晚上回去問問我父王的幕僚吧,他們腦子活泛,應該能幫忙想出好辦法。”
衛衡聞言,原本已經跌入深淵的心不由再次熱乎起來,他眼含熱淚,卻不敢讓這眼淚落下來,“多謝世子!多謝世子!”
不管鎮北王的幕僚能不能想出好主意,甚至衛衡都不敢去想對方會不會不願意插手他們家的這些破事兒,他隻知道,虞子祯是第一個願意聽他把話說完,并且還願意認真爲他着想的人。
“衛兄别急着謝我,說實在的,我也不是很有把握能說服我父王的幕僚摻和這事兒。你知道的,大人們都愛瞻前顧後、權衡利弊,唉.”
衛衡用力點頭表示理解,“若貴府幕僚願意出手相助,救在下母親、妹妹一救,在下日後必唯世子之命是從,粉身碎骨以報世子今日救命大恩。若貴府幕僚不願”
“那就我來辦,我也有點兒自己的人手。雖然可能沒大人們想的周全、做的幹淨,但我會盡己所能。”
虞子祯此言一出,衛衡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沒等站在遠處的宮人作出反應,他自己就已經擡手把眼淚給擦掉了。
正好走出房間的楊士先看見他這樣,駭的最後那點困意直接不翼而飛,他沒有湊過來大呼小叫的問,隻是把擔憂的視線投向了坐在衛衡對面的虞子祯。
這一眼,親疏立現。
虞子祯笑着朝他招手,“别擔心,我并沒有欺負衛兄。衛兄這是解出了難題高興的。”
衛衡忙在一旁用力點頭,“讓楊公子看笑話了。這道題困擾了我很久,這不一時激動就”
楊士先隻是爲人厚道又不是傻,自然不會相信衛衡真是因爲解出了一道題所以喜極而泣。
不過這不像話的借口是虞子祯給出的,看在他們之間友情的份上,楊士先決定自己還是善良一點,不要鄙視她這找借口的低劣水平了。
糊弄完楊士先,虞子祯看見蕭元瑾等人也已經陸續出來,遂就和衆人一起去了南書房繼續上下午的課。
急切想要知道結果的衛衡心中焦急,面上卻要盡可能維持着原來的樣子,以免吳鳴宇對他生出更多猜疑。
如此如坐針氈的熬到下學出宮,衛衡又開始數着時間等明天。
明天,隻有明天快些到來,他才能從虞子祯那裏,問出鎮北王那些幕僚是不是願意幫他。
因爲心裏揣着這麽大的一件事兒,衛衡這一晚不出他預料的直接失眠了。
好不容易熬到吃罷早飯,衛衡用一句“熬夜讀書”打發了父親妾室虛情假意的關懷之後,就坐上馬車往皇宮去了。
他打算在宮門口處蹲守虞子祯,這樣他就可以在上午的課程開始之前,先從虞子祯口中得到确切消息了。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虞子祯居然和他差不多時間出現在皇宮門口,讓他根本不必再絞盡腦汁去想合理的、在宮門口處逗留的借口。
兩人彼此見過禮,虞子祯主動提出與他一路同行。
她不僅笑容璀璨,而且還趁着周圍閑雜人等不注意,幅度極小的沖着衛衡微微點了一下頭。
衛衡差點兒被席卷而來的巨大驚喜沖垮臉上原本的平靜表情,他用了畢生最大的克制力,才總算繃住了自己的臉,控制住了自己的眉眼和嘴角,壓下了它們下彎和上浮的弧度。
兩人一邊往南書房走,虞子祯一邊趁着宮道上空曠無人的時候,把她早就想好的主意告訴了眼巴巴等着她告知詳情的衛衡。
她道:“兩個辦法。溫和一點的,給你舅舅去信,讓你舅舅給你一些人手,然後利用這些人手,制造一些能讓令尊那位妾室徹底失寵的‘證據’。”
衛衡的母舅是個從三品的封疆大吏,常年不在京城,若非如此,衛衡也不至于在他爹肆無忌憚到直接下毒殺妻的時候隻能求助祖母和族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