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記得跟鎮北王世子說我的事。”
大公主一聽就知道她說的是什麽事,她一邊有些笨拙的自己換衣服,一邊對着張美人态度堅決的用力搖頭。
“你就幫我說說又能怎麽樣呢?這對他來說這又不是多難的事!他不是想幫你嗎?我位分上去了,你地位不也跟着水漲船高?”
大公主的生母張美人不敢高聲,因爲她和大公主居住的這處宮殿,裏面就沒有一個宮人是忠于她或者大公主的。
她拽着簡單換好外裳,正準備穿鞋出門的大公主不放。
大公主也不敢高聲,她一邊努力掙脫自己生母的鉗制和拉扯,一邊一臉爲難的低聲道:“虞世子他是外臣,是不能幹涉皇帝後宮諸事的。”
人家幫她還可以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屬于偶然爲之,并不是蓄意插手皇室之事,再加上她又不是皇帝的妻妾,而是皇帝的女兒,身份上并沒有皇帝妻妾那麽敏感、那麽讓人忌諱,虞子祯就算偶爾插手一次也沒什麽。
可她生母卻不一樣,她生母身爲皇帝的諸多小妾之一,她受不受寵,這是應該由皇帝決定的事,她位分能不能上去,這是應該由皇帝、皇後共同決定的事。
除了皇帝和皇後,這世上也就隻有太後大盧氏這個做母親、做婆婆的,才有資格名正言順的在皇帝小老婆們的位分問題上發表意見。
其他人,莫說是像虞子祯這樣的外臣,就算是先帝的那些妃嫔、先帝的近支血親,他們也無權在這件事上對皇帝皇後指手畫腳。
大公主年紀小,見識有限,自然意識不到虞子祯幫她生母争寵對她們母女來說其實就是一道催命符,但她這麽多年都生活在後宮,好歹也耳濡目染知道了一些最基本的人情世故和這個世道的默認規則。
在她的認知裏,外臣,即使是與皇室有着極近關系的盧氏一族之人,他們都從來不會在明面上插手宮廷内務。
他們但凡想做什麽,必然會第一時間去找大盧氏和小盧氏,這樣繞一道彎子圖的是什麽?不就是圖一個名正言順,不會被人攻讦麽。
虞子祯是她的恩人,是她應該去回報、去保護的人,這樣的人,她怎麽能在明知事不可爲的情況下拖他下水呢?
大公主執拗的不肯同意,已經再三勸(教)說(唆),但卻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的張美人終于耐心告罄。
她雖然不敢得罪小盧氏派來的那些宮人,但在對上從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大公主時,她卻一改往日的膽小怯懦。
“你個沒用的蠢東西!”她用力掐了一下大公主細瘦的小胳膊,“人家可是堂堂鎮北王世子,用得着你替人家想東想西?以他爹的權勢地位,他就算多管點閑事,難道還有誰能把他怎麽樣不成?你别忘了他以前做的那些事,你看看皇後和溫昭儀,她們誰對上他不都得讓他三分?”
有這樣的權勢地位,那稍微幫襯一下她們母女也沒什麽吧?反正他都主動伸手庇護大公主了,那他爲何不幹脆做的更徹底一些呢?
張美人想的挺美好,奈何大公主就是要一根筋死犟到底,根本沒有半點兒爲她這番說辭動搖的迹象。
她眼裏含着淚,忍着疼艱難地彎腰給自己穿好鞋子,“她們以往讓着他,那是因爲他既有權勢又占理,并不單單隻是因爲他爹是手握重兵的鎮北王。娘,請恕女兒不能恩将仇報。”
抹掉不受控制流出眼眶的淚,大公主抓起書箱就往外沖。
她小小的人兒,艱難地把大大的書箱背在肩上,她卻并沒有因此自怨自憐。
躲在别處偷懶的幾個宮人掐着點兒閃出來,跟在大公主身邊,一直到大公主步履蹒跚的走到前朝與後宮的交界處,其中一人這才上前拿過了她費力背着的書箱。
深谙後宮生存之道的大公主沒有反抗,她順從的把書箱給了對方,然後又用小手兒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淩亂的衣衫。
下一瞬,她揚起笑臉,準備用一副“我很幸福”的表情去和大家,尤其是去和虞子祯見面。
然而她甫一擡頭,那個被她當成神祇膜拜的小小身影,卻居然就那麽毫無征兆的直接闖進了她的視野範圍之内。
大公主傻愣在原地,比她更早看到虞子祯的幾個宮人則是被虞子祯直勾勾盯着書箱的動作吓得噗通幾聲先後跪倒在地。
他們全部都是小盧氏新給大公主撥過來的使喚宮人,當然,這事兒并不是小盧氏在親自跟進,貴爲皇後的她,隻需和底下人吩咐一聲,自然就會有太監或者宮女去給大公主重新選人、派人。
小盧氏張狂日久,她的心腹下屬們也跟着跋扈的都快忘了謹慎二字到底應該怎麽寫。
自家主子因爲大公主吃了癟,迫不及待想要拍小盧氏馬屁的人,在給大公主重新選人、派人的時候,自然就會暗地裏交代新派去的宮人給大公主一點教訓。
那些宮人不敢得罪皇後小盧氏身邊的大紅人,但他們也不敢學之前的那些宮人打罵大公主,于是在來到大公主身邊後,他們就選擇了集體擺爛的這個折中方案。
平時他們誰也不往大公主身邊湊,她一個六歲的孩子,被他們逼得硬是什麽生活瑣事都學會了自己動手。
每次大公主出門往南書房去,他們也不會在一開始就幫她拿書箱,而是每次都在他們即将進入虞子祯的活動範圍時,他們當中的某個人才會從大公主那兒扯過她的書箱拿在自己手上。
他們這麽做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大公主也從未因此抱怨過什麽。
然而就在他們以爲自己可以一直這麽幹的時候,他們害怕的那個人,鎮北王世子虞子祯他出現了!
幾個宮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生怕自己也落個和之前那些宮人一樣的下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