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南書房念書乃是順理成章之事,那麽小盧氏身爲他的嫡母兼養母,爲他安排伴讀自然也是沒問題的。
隻不過他的這兩個伴讀,身份可都差着南書房裏其他人好大一截呢,這卻是相當不合理的一處地方了。
且不說名爲伴讀實爲質子的虞子祯、陳虎山、房懷英,就隻說範仲明、楊士先、盧衡和萬景榮,這四個可都是家有高官、出身不凡的。
哪像二皇子蕭元珉的兩個伴讀,出身和這南書房的其他伴讀相比,甚至都可以用上不得台面來形容了。
那個叫吳鳴宇的,他乃是盧氏旁支某位存在感薄弱的庶女的兒子,家中祖父官位最高,卻也不過是個五品外官,放在京城這等“達官顯貴遍地走,五品官員多如狗”的地方根本就不夠看。
另外一個叫衛衡的,他祖母是太後大盧氏親叔叔的嫡長女,按說有這層關系,他們家再怎麽也該有人高居要職才對,然而他祖父早亡,父親又爛泥扶不上牆,不僅學問水平和業務能力不行,他還私德有虧,寵妾滅妻到親自下手毒害嫡妻的程度。
這種人盧氏一族就算想扶持他,他自己也完全立不起來,所以盧氏一族幹脆就不去費那個勁兒了。
然而衛衡的父親卻并不是那種會反省自己是否難當大任的人,他一方面怨怪盧氏一族不提攜自己,一邊卻又仗着盧氏一族的勢,打着官場失意的旗号在家爲所欲爲。
這樣的兩個人,除了有系統時刻劇透的虞子祯,以及深知其中内情的盧衡,其他人是真不知道小盧氏到底是用的什麽選人标準,才會把他們選進南書房來。
倒不是說他們看不起家世背景不如自己的,他們隻是設身處地站在小盧氏的立場上,覺得她既然想要二皇子繼承大統,那她就不該在給二皇子挑選伴讀的時候選出這樣的兩個人。
不管他們本人如何,他們身後的家族并不得力終歸是個不争的事實。這種出身的人别說是幫二皇子了,他們能不拖二皇子的後腿,二皇子都要謝天謝地了。
衆人疑惑,衆人不解,但負責給他們上課的先生卻并沒有給他們私下交流,一探究竟的機會。
讓新來的兩個伴讀簡單介紹了一下他們自己之後,先生就翻開書本,開始考較虞子祯等人的課業進度了。
虞子祯一如既往地扮演着她不擅長讀書、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武夫人設,先生提問時,她雖然大半問題都回答上來了,但卻回答的磕磕巴巴,費勁兒極了。
其他人,包括平時看着最貪玩兒的陳虎山和萬景榮,則都十分流暢的回答上了先生的所有提問。
被先生點頭贊許之後,已經私底下告誡過自己許多次“不要招惹虞子祯”的萬景榮,到底還是沒有克制住,在落座的同時朝虞子祯投來一個得意洋洋的小眼神。
虞子祯很無語的朝他翻了個白眼兒,然後默默拿出先生指定的書籍,和大家一起在先生的帶領下學習新章節。
至于二皇子和他那兩個伴讀,先生在給以大皇子爲首的舊學生講完課後,這才單獨抽出時間考較他們。
二皇子尚未開蒙,先生一問之後便就直接放過了他。
他的兩個伴讀則都已經讀了好幾年書,而且因爲年紀和虞子祯他們這撥舊學生比較接近,所以讀書的進度也是更接近他們。
這個結果一出來,除了虞子祯、盧衡之外的人,不由愈發納悶兒小盧氏這到底是在搞什麽鬼。
先生心裏其實也很納悶兒,但他作爲沒有任何背景的小小翰林,平時最注意的就是不讓自己多說話、多做事,此時自然也是不敢把自己心中的疑問給說出來。
略微糾結了一會兒,先生最終還是把這兩個按照學業進度,其實應該跟着大皇子等人一起進學的二皇子的伴讀,安排到了二皇子這邊。
沒辦法,誰讓他們來南書房的作用就是陪二皇子讀書,至于他們自己的課業是不是會被耽誤,老翰林表示這不是他能幹涉的事。
兩人對此倒是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後面老翰林給二皇子開蒙,他們也都一直全程陪同,看上去确實也是盡到了輔助二皇子學習的責任。
一直到上午的課業告一段落,衆人進入午休時間,那兩人這才從座位上站起身,開始各自找同窗攀談。
他們最先找上的是二皇子、大皇子和蕭韶恪,這三人是皇室成員,且二皇子還是他們名義上的主子,所以不管他們心裏是怎麽想的,這種時候隻要不是腦子有坑的人,基本都會按規矩把這三人擺在虞子祯他們這些世子、公子前面。
至于其他人,盧衡沒等他們過來跟自己說話就拽着萬景榮離開了,虞子祯等人則是全都圍繞在大皇子身邊,等着和他一起吃午飯,并順帶蹭一下他寝宮的偏房小憩。
他們沒走,自然就不能拒絕與新同窗彼此交流,于是在拜見過三位皇室成員後,吳鳴宇和衛衡就過來與虞子祯等人互相見禮了。
虞子祯等人倒也沒有表現一下自己高高在上态度的意思,衆人彬彬有禮的與新同窗互相見過禮,然後就重新聚成一個小堆,一起打開食盒吃飯去了。
吳鳴宇和衛衡跟衆人不熟,倒是不好再繼續湊過來,于是就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打開屬于自己的食盒,開始享用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吃到的禦書房出品的飯菜。
同樣隻身一人坐在那裏的二皇子卻沒有他們那樣的心理素質,小孩兒畢竟才五歲,旁邊一大堆人襯托出的寂寥和凄涼,讓他很快心情低落起來。
大皇子注意到了,沉默一瞬後卻是主動朝二皇子招了招手,“元珉,坐到這邊來。”
雖然坐過來也是各吃各的那份飯菜,且衆人也不會像是在鎮北王府時那樣,在席間随意交談,但不知怎的,坐過來後,二皇子卻頓時沒了之前那股子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他一個人的凄苦無助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