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念叨夠了,正準備喝點茶潤潤嗓子,結果負責看守二門的婆子卻突然一臉畏縮的走進了院子裏。
那婆子年紀大了,自己耳背,說話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地放大音量,所以即使還沒有其他下人按規矩進來傳話,建昌伯夫人卻依然知道了那婆子是來幹什麽的。
“角門那兒有鋪子管事過來要賬了,一共六個,說是讓咱們伯府今天務必把貨款給結了。”
說完這句,那婆子就按規矩站那兒不動了,渾然不知她的這句話直接讓建昌伯夫人煩上加煩。
建昌伯夫人知道這婆子說的六個鋪子是哪六個,因爲一直都在節約開支,建昌伯府已經好久沒有什麽大筆支出了,這次之所以會有六家鋪子一起上門要賬,還是因爲她之前從這六家鋪子賒了不少用來辦喜事的必需品。
她原本是打算等溫小曼進了門,她就把管家權交給溫小曼,如此她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把這筆債務和其他陳年舊債也給一并移交過去。
結果她的債務轉移大法,直接失去了“作法”的先決條件。
因爲她對自己兒子的心疼和縱容,也因爲建昌伯有意拉一把他妹妹一家,他們選擇了讓建昌伯世子的小表妹和溫小曼同一天進門,甚至還打算把建昌伯世子夫人的诰命給她,隻讓溫小曼做個平妻。
他們的貪心不足和過于急切,讓他們的所有算計都變成了一枚枚紮向他們自己的回旋镖,紮得他們骨肉分離、鮮血淋漓。
建昌伯夫人腸子都要悔青了,但卻不得不打起精神先應付那些上門要賬的人。
伯府公庫早就已經沒錢了,甚至就連她自己的嫁妝也被她貼出了十之六七。
剩下的那三四成,建昌伯夫人是留着給自家養老用的,自然也不可能再拿出來。
那麽在溫小曼不曾嫁進建昌伯府的前提下,她唯一一個能打主意的人,也就隻有建昌伯世子的小表妹了。
建昌伯世子的小表妹是奔着給自己表哥做正妻的目的才嫁進來的,自然也是帶了一筆嫁妝的。
建昌伯夫人一是确實舍不得自己的嫁妝,二也是有些遷怒建昌伯世子的小表妹,所以她毫不猶豫就把這筆債務推給了建昌伯世子的小表妹。
“把他們帶去世子那兒,話怎麽說應該不用我教吧?”丢下這麽一句,建昌伯夫人就假托身體不适,躺下休息去了。
反正她兒子不在家,出門去城外的莊子散心了,那些要債的就算過去了也不會讓他碰見。
此時他那院子裏,唯一一個能算是主子的人,也就隻有他那個小表妹了。
建昌伯夫人的心腹嬷嬷一臉恭順的應了聲“是”,帶着建昌伯夫人早就整理好,迫不及待想要甩鍋出去的賬本、鑰匙,直接去了建昌伯世子的小表妹那兒。
然而建昌伯世子的小表妹又怎麽可能在身份未明的情況下做這個冤大頭?
她也不和建昌伯夫人的心腹嬷嬷争辯,隻捂着心口,一臉震驚、痛苦的流着眼淚軟軟倒了下去。
她這裝暈大法一使出來,建昌伯夫人的心腹嬷嬷也是沒轍,畢竟這可是他們世子的心頭肉,且還是他們家姑奶奶的親閨女,她總不能把人家掐醒,非讓人家接下這鑰匙和賬本。
建昌伯夫人的心腹嬷嬷铩羽而歸,她也不敢說建昌伯世子的小表妹是裝暈,隻能回禀建昌伯夫人她“暈過去了”。
原本還以爲這次自己不用掏私房錢出來貼補的建昌伯夫人萬沒想到她這個外甥女居然有膽子和她耍心眼兒,她氣得捂着胸口好一頓哎呦哎呦,最終卻還是不得不把欠那六家鋪子的帳先給還上。
當然,她也因此下定了決心,絕不能讓她這個外甥女占了她兒子正妻的位置。
這還身份未明呢就敢這麽對付她,以後真做了這建昌伯府的世子夫人,那還不得直接跑到她頭上作威作福去了。
建昌伯夫人拿定主意,建昌伯世子的小表妹卻也不甘心就這樣給建昌伯世子做妾,兩人在往後的無數日夜,明裏暗裏不知鬥了多少次法。
至于建昌伯世子,因爲建昌伯府之前做的那樁荒唐事,他們家再想給他物色個有錢媳婦卻也是不可能了。
那些能把生意做大的人又不傻,他們都很清楚,通過聯姻改變自家社會地位的前提,是這門姻親能夠長長久久一直存在下去,而不是他們把自己精心養大的閨女、辛苦賺來的銀錢,以一種近乎白送的方式送到建昌伯府這等破落戶勳貴的府邸裏,讓人家肆無忌憚地殺人奪财。
人财兩空這種事,大家當然是能避則避。
建昌伯世子因此拖了好多年都沒能娶到正妻,而他青梅竹馬的小表妹,卻在這幾年裏給他生了兩兒一女。
建昌伯夫人氣得心肝脾肺都在疼,她不忍心責怪自己兒子把持不住,于是就怨怪建昌伯世子的小表妹不知廉恥、用心險惡。
可她再怎麽怨怪對方,她兒子一天比一天更難找到好媳婦卻也已成定局。
建昌伯夫人因此格外鬧心,可偏偏建昌伯卻一點兒也不體諒她的不容易。
她這正爲自己兒子犯愁呢,建昌伯卻巴巴跑來提醒她,他的兩個庶子都已經到了應該娶妻的年紀,她這個做嫡母的理應趕緊給張羅起來。
建昌伯夫人氣不打一處來,索性直接拿了賬本質問建昌伯,她去哪兒弄錢給他庶子娶媳婦。
建昌伯可不像她,死守着伯府的産業不肯撒手。
發現伯府确實沒錢,他直接就賣掉了自家的兩個莊子,弄了一筆活錢給建昌伯世子以及他的兩個庶子娶媳婦用。
他自個兒敗掉祖業不覺得如何心疼,甚至還拿着銀票去跟建昌伯夫人邀功,一心想給自己兒子守住家業的建昌伯夫人卻被他的這一行爲氣得差點兒直接一口老血噴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