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祯坐在簡陋的敞篷馬車上,剛一轉過街角就看到了眼前的這驚悚一幕。
她想也沒想,摸出一錠十兩的銀子就朝那根木棍扔。
這會兒她也顧不上會不會暴露自己的大力氣和投擲精準度了,以她上輩子十多年的軍醫經驗,她敢打保票,隻要這一棍子砸實了,她要找的二胡師傅妥妥泡湯。
死不死的不敢說,腦子卻一定會受到在這個朝代根本無法修複的嚴重損傷。
正準備盡盡人事的馮源才剛跳下馬車,就感覺側後方一陣勁風襲來。
還沒等他聽風辨位,判斷出自己到底要不要躲閃一下這不知哪來的不明飛行物,那不明飛行物就已經嗖的一下擦着他的鬓角,飛向了那根距離胡姬頭頂還有約莫三指距離的結實木棍。
木棍被銀錠撞擊的向右斜飛,下方邊緣堪堪擦過胡姬發髻頂端,可以說是險之又險。
那地痞握着木棍的手被木棍帶着向右偏移,身體也跟着不受控制的朝右踉跄兩步。
意識到有人多管閑事,那地痞一臉怒容的朝着街角這邊扭過頭。
虞子祯卻一點兒沒把他的猙獰表情放在心上,她指着已經骨碌碌滾落在地的那個銀錠子,“馮源!快!我的銀錠!”
馮源:.
馮源眼角抽搐,但卻動作極快的一個騰躍,趕在所有人前面搶先撿起了他家世子扔出去的那個銀錠。
虞子祯這時候也已經跳下馬車,她拿出銅闆遞給馬車夫,“勞煩大叔你靠邊稍等。”
大叔點點頭,趕着馬車去了不影響其他人通行的僻靜之處。
虞子祯拍拍手,帶着瑤光走到胡姬和地痞等人聚集的小攤前頭。
胡姬戰戰兢兢的拉着兒子給她磕頭,感謝她救了自己和兒子。
那地痞臉色鐵青的站在一旁,雖然不滿虞子祯多管閑事,但卻因爲她那一身的绫羅綢緞和金玉配飾,硬是沒敢罵人或者動手。
虞子祯小個兒不大,眼神卻透着與年齡不符的沉穩犀利,她蹙眉看向那地痞,“你當街行兇,是做好要去京兆府吃牢飯的準備了嗎?”
那地痞小退一步,“這是我和這胡姬之間的事,與小公子不相幹吧?”
虞子祯背着手,下颌微揚,“誰說不相幹?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這閑事小爺今天還就管定了。”
那地痞氣了個倒仰,但他又不敢招惹虞子祯這種衣着光鮮,身邊還跟着帶刀侍衛的人,于是就能撂下一句“你給我等着”多少找回些面子,然後直接帶着他那些小弟灰溜溜跑開。
虞子祯也沒去追,那地痞又沒有真的打死人,她就算把那家夥送去京兆府,以大齊的現行律法,他也最多就是被判個戴枷示衆一日半日。
收獲與付出嚴重不成正比,虞子祯不打算去費那個事兒。
她扶起雖然還不到三十歲,但看上去卻蒼老的仿佛已經四十五六歲的那胡姬,然後還順帶摸出一包松子糖塞給胡姬的大兒子,“我剛買的,送給你吃。”
胡姬用帶着些許口音的大齊話對虞子祯道:“使不得,使不得。”
虞子祯拍拍她的手,“沒什麽使不得的。就當是給小哥哥壓驚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不用嫌棄或是害怕的眼神看他們,甚至虞子祯還親手扶她起身,還親切地拍她的手,半生坎坷、受盡委屈的胡姬控制不住的眼圈發紅。
虞子祯環顧一圈,發現這周圍人來人往,實在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于是就問胡姬可願意找個清淨的地方聽她說幾句話。
胡姬毫不猶豫點頭同意了,她原想讓自己兒子留在原地賣胡餅,她則隻身一人跟着虞子祯走,但她兒子卻不放心自己娘親跟個一看就非富即貴的陌生人走。
之前在那名官員的府邸,那些達官顯貴是怎麽對他娘、對其他伶人的,這孩子可還都記着呢。
他堅持要跟,胡姬隻好一臉歉意的把他也給帶上了。
至于他們的胡餅攤,虞子祯讓馮源暫時留下幫他們照看一會兒。他雖然沒有做買賣的經驗,但卻不怕有人偷東西或者過來搗亂。
馮源能怎麽辦?他家世子的奇怪行爲他也不是第一次經曆了,雖然腦殼疼,但他卻還是一臉恭順的答應了。
虞子祯也沒有讓他客串太久的小攤販,她找了個沒什麽人的粗茶攤子,要了一壺這裏最好的茶,待到茶水上桌,她就開門見山把自己來意說了。
“我想找個二胡師傅教我的一位朋友拉二胡,月銀暫定八兩,包吃住,逢年過節另有節禮奉上,一年四季都會給做兩套衣裳。”
似是知道胡姬顧慮什麽,她又補充了一句,“不必入賤籍,若是你願意,你可以把孩子也給一起帶過去。我府上有專爲護衛、小厮開設的文武學堂,你可以讓你的孩子也去學個一技之長。”
胡姬雙眼圓瞪、一臉震驚,她沒想到,虞子祯居然是專門爲她來的。
她雙拳緊握,内心有兩個念頭在激烈地彼此拉扯。
和她的猶豫不決比起來,她兒子可就果決多了。
小少年握着那包松子糖,“娘,去吧。”
反正他們在成爲良民之後也依然還是被欺負的命,尤其他們現在又徹底得罪了那些地痞,等眼前的這位小公子走了,那些地痞還不知道會怎麽收拾他們。
與其坐以待斃,他們還不如抓住這個機會,爲了可能存在的更好未來搏一把。
最重要的是,這小公子這會兒雖然看着和氣,但萬一他娘選擇拒絕,鬼知道對方會不會因此覺得他娘不識擡舉。
街面上的地痞他起碼還可以因爲對方罵他“狗雜種”而一逞匹夫之勇,可虞子祯這個階層的人,小少年知道他們一家根本招惹不起。
那麽與其拿喬,他們還不如從一開始就表現出識趣與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