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中隻說桑伏被洪垌所殺,卻沒有說洪垌爲什麽會突然出現,此時見到弋紅飛,他便明白了其中關竅。
洪垌在掃視一圈,除了那幾個弋家人,在坐的将領他幾乎都沒見過。
弋家與洪家關系頗爲緊密,洪垌之前常常跟他們玩在一起,兩家也算榮辱與共,桑伏上位後,一直在打壓弋家,要不是弋家在軍中紮根數百年,早被桑伏連根拔起了。
“夏風哥,好久不見。”洪垌與弋夏風對拳寒暄。
弋夏風揶揄道:“二十多年過去,我頭發都花白了,你卻還年輕得很,還是别叫我哥,叫我叔吧。”
兩人相視笑開。
其他人與洪垌不熟,便圍着亦河問情況,亦河早想好了說辭,真真假假說了個大概,倒沒引起他們會懷疑。
“什麽?!弋紅飛當新族長?!不行,我不同意!”
問及後續打算時,亦河剛說出這句,有個将領就暴跳如雷地反對起來。
其他先不談,他與弋家那幾人向來不對付,若是弋紅飛當了族長,哪有他什麽好果子吃,必須堅決反對!
弋冬雲和弋夏風也沒想到妹妹有這志向,最開始聽說桑伏死了的消息時,他們清楚洪垌不可能願意當族長,還想着推舉煅紅曲,煅家與弋家關系挺好,煅紅曲又當了好幾年知縣,當族長應該也沒問題。
“你真想當族長?”
“大哥,二哥,你們放心吧,爲了當族長,我準備了很多年。”
兄弟倆對視一眼,知道妹妹的脾氣,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們支持你。”
“她想當族長?下輩子投個男兒身吧。”
弋紅飛冷笑,朝那人看去,“我可以讓你現在就去投胎。”
眼看雙方就要動手,亦河插到中間,臉上帶着一貫的笑意,說出的話卻半點不客氣,“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有時間吵架,不如想想怎麽爲自己争取更多利益。”
這話讓衆人漸漸冷靜下來,他們原先想的退路,不過是困獸的掙紮,占了黑水族又如何,等溫雲昔收攏勢力,對付他們易如反掌。
一步錯,步步錯,若他們在被攔截時就沖殺掉北四族的軍隊,順勢南下占領黑石城和坪西壩,也不會落到如此尴尬的地步。
如今對面的兵士被好吃好喝養着,他們的兵士天天餅子冷水,還因爲桑伏的死而人心惶惶,原本圍困坪西壩的洗肖也倒戈到溫雲昔那邊。
“唉……糊塗啊……”一聲歎息,爲多日僵持畫下句點。
河對面,剛将碗筷清洗幹淨,就接到族長命令,讓他們将半數糧食都煮了。
雖然不明其意,夥夫們依舊撩起袖子幹得賣力,興許是族長們想給他們加頓宵夜呢。
“有完沒完啊!不是剛吃了晚飯嗎?!”好不容易炖肉的香味散盡,對面又傳來烤肉的香味,是打算饞死他們嗎?
水樞咽了咽口水,撿了個草扔嘴裏慢慢噘,想象自己正在吃烤肉,一口咬下去,松軟酥香,醬汁和着金黃的油順着嘴角滑落……
“樞哥,你流口水了。”少年聲音響亮,引得旁邊人紛紛朝水樞看去,雖然天色漸暗,他們還是看清了水樞嘴角的水漬。
水樞從幻想中驚醒,尴尬地摸摸後腦勺,“想吃烤肉了。”
衆人倒沒有笑話他,每天兩個幹餅子盯着,聞着對面那些烤肉香味,沒幾個不饞的。
“唉,也不知道上面怎麽想的,要麽戰,要麽就退,這麽僵持着算什麽事。”
那些将領好吃好喝,根本不知道體恤下他們這些小兵,開戰也好,投降也罷,能不能讓他們吃個飽飯啊!
幾十人聚在一起抱怨,越抱怨心中越火大,就在他們快忍不住朝對面沖過去時,隐身多日的将軍終于出現了。
“朝對面喊投降吧。”
“啊?!”
“我們投降!”
小兵們先是一愣,然後扯着嗓門朝對面大喊:“投降,我們投降了!”
其實他們可以直接撤兵,但應弋紅飛強烈要求,再加上這次投降也隻是個形式,便依了她。
北四族聽得發愣,怎麽回事,這些人瘋了不成,他們又沒有開戰,投什麽降?
難道是騙他們過河的圈套?
岩山混在送糧的隊伍中,下午就與須灰等人說明了情況,此時聽到喊聲便也沒有多加防備,讓人背着烤肉過河。
紅月軍最開始看他們過河還有些緊張,直到聞到他們背簍中的烤肉香味,連有沒有毒都不在意,拿起來就往嘴裏塞。
“哎,别急,這裏還有。”
雖然之前是敵人,但看着他們狼吞虎咽的模樣,有些人難免泛起同情,這是餓了多久啊,那些将軍也太不是人了。
旭小魚年紀小身子瘦,站在那裏像根竹竿似的,稍微被擠一下就摔了出去,眼看着烤肉被人搶完,急得眼眶通紅卻沒有辦法,最後隻能在一旁眼巴巴看着。
“哎,嬸子這裏有肉幹,先拿去墊墊。”舒夏左手抱着小兒子,右手伸到腰間去掏肉幹。
旭小魚聞言轉頭,先看到她懷裏的奶娃娃,又認出是個年近四十的婦人,驚得眼睛差點脫窗。
怎麽回事?!爲什麽小奶娃會出現在這裏?!
“愣着幹什麽,快吃啊。”舒夏見旭小魚握着肉幹沒動,笑着催促。
“哦,謝謝。”旭小魚回過神來,也顧不得再驚訝,抓起肉幹就往嘴裏塞。
怕他噎着,舒夏又取下腰間的水壺遞過去,“這裏面泡了紅棗,好喝的。”
水樞帶着半塊烤肉過去時,見到的就是這番情形,幹瘦少年握着水壺大哭,抱着孩子的婦人在旁低聲安慰。
“喲,怎麽又哭鼻子了?”水樞把剩下的半塊烤肉遞給旭小魚,朝舒夏客氣地笑笑,“多謝嬸子。”
舒夏見又來個高瘦的少年人,便摸出幾顆糖遞過去,“肉幹沒了,你先拿去甜甜嘴。”
“這些糖是嬸子做的嗎?”水樞仔細打量那些用樹葉裹着的糖,發現這些和溫雲昔之前發的年禮不同。
舒夏爽朗一笑,“我哪會做啊,是跟貨郎買的。”
“貨郎麽……倒也不錯。”
水樞一邊吃糖一邊考慮起今後的打算,兵是不想再當了,或許可以去坪西壩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