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鳴聽到洪垌腳步聲,興高采烈轉頭,沒看到洪垌卻看到弋紅飛,驚得他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
他在黑石城有房子,休假時偶爾會去那邊,有次在街上不小心撞碎弋紅飛的雞蛋,兩人脾氣都大,互不相讓之下當街打了起來,最開始他還想讓弋紅飛一隻手,結果到剛對上就被弋紅飛打了個措手不及,沒多久就被揍得鼻青臉腫,這事傳到軍中,被亦河笑話了很長時間。
弋紅飛迅速掃過賬中十二人,開門見山道:“我要當占玥族新族長。”
“啊?你說什麽?”常鳴使勁掏耳朵,“你再說一遍呢,我剛才可能聽岔了。”
弋紅飛是誰?用這個問題問不同的人,會得到不同又相同的回答。
問古稀老人,他們會先滔滔不絕地将弋家曾經的輝煌曆數一遍,再惋惜弋家後繼無人,如果繼續追問弋紅飛情況,他們會搖頭歎氣告訴你,那丫頭野得很,天天舞刀弄槍的,經常打哭煅家那小子,差點以爲她嫁不出去。如果再問煅家小子是誰,你們就會知道,原來知縣大人跟弋紅飛是青梅竹馬。
問與她同齡的婦人,有人會立即破口大罵,有些卻滔滔不絕地誇贊,事情大到孩子打架,小到集市争菜。
問城中流漢纨绔,那答案倒是挺統一的,因爲幾乎都被她教訓過,都覺得她管得太寬,下手太狠。
以上這些人都會告訴你,弋紅飛太兇悍,沒事别招惹,招惹了就别反抗,護着腦袋默默被揍一頓,她也就消氣了。
在坐十二個将領,或許有沒見過弋紅飛的,但都聽過她的名聲,除了兇悍之名外,他們還知道,弋紅飛是弋大将軍的幺女,小時候經常來軍營玩,亦河曾經也是她玩伴之一。
“你沒聽錯,我要當族長,不是來征求你們同意,隻是通知你們,你們接不接受并不重要,師父現在沒空理會這些瑣事,你們想要什麽東西都隻能跟我談。”
話音剛落,常鳴就拍桌大喊起來:“我聽你放屁!族長我隻認将軍!”
其餘人跟着附和點頭,他們之前願意投降,很大原因就是覺得洪垌比桑伏更合适,桑伏名聲已經徹底臭了,還做過殘害将領的惡行,而洪垌是曾經的三王子,是英勇的天威将軍,還有着二十幾歲的強健體魄,從軍之人雖聽命行事,但心中也有自己一杆秤,也更想跟從強者。
現在卻告訴他們,新族長不是洪垌,而是個年過四十的悍婦,他們怎麽可能接受?!
即便這個悍婦來自弋家,也絕不可能!
“将軍,隻要你一句話,我現在就帶兵殺了他們。”常鳴用力捶了下胸口,有流雲軍護着又如何,改逼迫他将軍讓位,他就敢殺人!
亦河也跟着起身表态,他确實想搭上溫雲昔,但若這需要洪垌讓位,他也是不答應的。
“多謝諸位,但我确實無心族長之位,等這事了結,我便會出海,歸期不定。”洪垌對于他們的反應并不意外,他和溫雲昔也是利用了這個信息差。
這話換作任何一個人來說,他們都會懷疑是被脅迫的,出自洪垌之口,他們卻無法懷疑,因爲他當年就拒絕過很多次。
原來他還是不願當族長啊……
賬中再度陷入沉默,衆人先是失落遺憾,然後就感覺到憤怒,這裏沒人是傻子,哪裏不明白自己被洪垌和溫雲昔合夥耍了。
就在衆人忍不住要爆發時,常鳴突然笑了,他起身坐到洪垌身邊,語氣輕松道:“出海挺好,這麽多年我也累了,将軍,我跟你搭個伴。”
他早該想到的,将軍從未想過當族長,曆經磨難歸來,相比辛苦的族長之位,遊山玩水才是最合适将軍的。
“行,順利的話,十天内就能出發。”洪垌向往自由,并不覺得常鳴放棄将軍之位有什麽可惜的。
壓抑的氣氛被常鳴沖散些許,事已至此,既然洪垌不願意當族長,他們就得推出個新人選來,至少不能是弋紅飛這個女人。
亦河小時候在軍營跟着弋紅飛混過,雖然不滿她口出狂言,态度也頗爲客氣,“弋姐,即便你是弋家人,是溫雲昔徒弟,恐怕也不能勝任族長之位。”
“哼,一個女人還想當族長,做夢去吧。”亦河說得客氣,有人卻不給弋紅飛面子。
他們占玥族人可不是山紐族那些軟骨頭廢物,認一個女人當族長,也不怕被祖先們笑話。
這話說得頗爲難聽,弋紅飛卻沒有着惱,她沒在女人能否當族長的問題上與他們糾纏,繼續直球風格:“我說得直白些,我師父完全支持我當族長,換句話說,若不是我當族長,占玥族将會被她抛下。”
亦河心頭一突,連忙追問:“這是什麽意思?”
弋紅飛輕笑,目光掃過在坐衆人,“你們都是頂天立地的男人,肯定比我更聰明。”
言外之意,就是讓他們自己意會。
衆人面面相觑,沉默良久後,亦河輕咳一聲:“還請弋姐明示。”
“此戰之後,師父會開放商業街,以商業街爲引,在各處建立醫院、學堂、善堂、工坊,除此之外,還會加大對外商貿,重組瀾州官場。”
“就這?那對我們有什麽影響?占玥族之前沒有這些,不也過得好好的麽?”
弋紅飛目光與那人對視,挑眉問道:“那你覺得,桑伏當初爲何要将水依族排除在黑石城外,爲何要将醫者牢牢控在手中,爲何隻讓占玥族人爲官?”
爲何?還不是爲了壓制水依族,爲了徹底掌控瀾州。
不得不說,桑伏這法子确實有效,水依族因此日漸虛弱,若不是溫雲昔出現,他們根本緩不過來。
“你的意思是,若我們不認你當族長,溫雲昔也會如此對待我們占玥族?”
“師父爲人仁義,當然做不出這種事來,她不會針對我們占玥族,隻是方才說的那些,會直接跳過占玥族,我們隻能眼睜睜看着别族發展。”
“哼,不過是些學堂工坊,隻要咱們有錢,自己建不也一樣。”
弋紅飛見他們不以爲然,諷刺道:“那你們會造紙?會燒瓷?還是會制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