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宣臨的目光,溫雲昔扯下肩膀上剩餘的布料,指着已經愈合的傷口道:“我方才故意騙桑伏的,那些尖勾穿過我身體不假,但我一直在吃止痛丸和生肌丹,不僅感覺不到痛,隻要離開那些鐵鈎,我的傷口就能自動複合。”
桑伏又不是傻子,她之前在選徒時當衆展示過武藝,不可能不防着她,所以她任由桑伏用鐵鈎将自己定在木樁上,再用眼神和言語激怒他,桑伏再理智再防備,面對如困獸般叫嚣的對手,也會被激得失得上頭。
可惜她爲了制造混亂,過度使用了提速丸的效力,内腑和筋脈被反噬,隻有完好如初藥丸可以治愈,偏偏兌換完好如初需要100萬積分,實在心疼。
宣臨見她硬撐,沒再多言,轉身朝外走去,隻是在跨過溫雲昔身邊時,将随身帶着的錦帕塞到了溫雲昔手裏,“擦擦嘴角吧。”
溫雲昔一愣,旋即接着宣臨身形遮擋,迅速抹去嘴角血迹,“多謝,我洗了還你。”
宣臨腳步微頓,輕輕嗯了聲才繼續往前走,他知道溫雲昔刻意隐瞞傷勢的原因,這場戲不僅僅爲了讓洪垌親手解決桑伏,也是爲了立威,她想告訴所有人,她能在重重包圍中毫發無傷,任何跟她作對的人,都得好好掂量自己防衛夠不夠嚴密,脖子夠不夠硬。
亦河見宣臨要離開,不僅不阻攔,還親自将他的馬牽過去,“方才多有怠慢,還請臨王殿下勿怪。”
無論洪垌與溫雲昔是何種關系,即便已經聯盟,也不能輕易得罪宣臨,倒不是顧忌中原朝廷,亦河的心沒有桑伏那麽大,肖想着中原朝廷,他隻想占玥族能好好過日子,桑伏這方面其實做得并不差,但他錯在空有能力卻沒上位者的心胸,空有謀略卻目光短淺,空有地位卻隻想爲自己謀利,有這樣的族長在,占玥族即便成爲瀾州第一大族,也會成爲衆矢之的。
他當初立即答應洪垌,除了心中對洪垌的敬畏,對桑伏不滿之外,也是因爲他知道桑伏這邊看似占上風,其實從他失了民心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了失敗。若要讓占玥族在此戰後不弱于虎視眈眈的水依族,迅速解決桑伏是第一步。
而繼續保持與宣臨的關系,是第二步。因爲桑伏倒下後,瀾州将由三大勢力變成兩大勢力,各族都需要重新選擇站隊,從民心和投靠各族來看,溫雲昔無疑更占優,但溫雲昔有個極大的弱點,她是流犯出身,宣臨卻是身份尊貴的王爺,沒了桑伏這個宣撫使,宣臨這個藩王便是瀾州官府的實際掌權人。
當然,溫雲昔不是傻子,不可能任由宣臨掌控官府,肯定會跟宣臨談條件換到部分官位,從此以後瀾州官府将由各族共同參與,占玥族若想再次壓水依族一頭,就必須即投靠溫雲昔,又接着宣臨的勢警告溫雲昔不能太過偏向水依族,如此在人數和爲官經驗占優的情況下,占玥族才能繼續力壓其他族,而這種壓制又不會讓自己成爲衆矢之的被群起而攻。
宣臨一眼看穿亦河的打算,他朝亦河微點了點頭,頭也不回地騎馬從跪着的兵士中離開。
與此同時,右邊山上,衆人目不轉睛地看着下方戰場,短短半個時辰,無數情緒交織,緊張激動得渾身發抖。
“他們丢武器了,是不是投降了?”
“沒這麽容易吧?十幾萬兵在下面呢。”
“桑伏趴那裏好久沒動彈了,是不是死了?”
“他們這是在扔武器嗎?”
從溫雲昔被抓開始,他們就緊張得大口喘氣,特别是見桑伏用箭瞄準溫雲昔時,若不是流雲軍攔着,他們已經沖下了山。
後來見宣臨騎馬闖進去阻止,雖然他們不明白宣臨爲何會幫溫雲昔,但也希望宣臨能成功,結果宣臨根本阻止不了,甚至自身都難保,頓時更加焦急起來。
就在流雲軍快攔不住人時,溫雲昔突然掙脫木架攻擊桑伏,見溫雲昔在衆兵士中遊刃有餘,他們才稍微松了口氣,勉強按捺下來繼續看。
再後來,他們也沒看清發生了什麽,就看到桑伏被人提着衣領挾持在高台中間,隔得太遠不清楚,完全不明白爲何沒人上前救桑伏,爲何兵士會内鬥,爲何陷入僵持,又爲何會扔下武器。
溫雲昔赢了嗎?
這個問題萦繞在衆人心頭,石炎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卻又不敢輕易确定,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一個人被圍困在十幾萬兵士中,被牢牢固定在木架上,居然還能逆風翻盤,不僅斬殺桑伏,還讓十幾萬兵士繳械投降,這可能嗎?!
真不是他的幻覺?!
“石将軍,溫神醫是不是……赢了啊?”費裏聲音有些發抖,那兩個差點沒有吐出來。
“應該……”石炎知道很可能赢了,但心中還是有些無法相信,說出來的話有些沒底氣,隻是他剛說出兩個字,一陣鼓聲就從下方傳來。
是信号!!!
“赢了!溫神醫赢了!!!”
不等石炎吼出聲,分布在各處的兩千流雲軍已經激動得大喊起來,溫雲昔對他們隻交代過兩件事,第一,沒聽到鼓聲,不準讓任何人去救她,第二,聽到鼓聲,立即帶人過去。
這兩個命令看似簡單,實施起來卻極其艱難,若不是流雲軍身手好,在瀾州也有積威,早在溫雲昔被桑伏抓住時,山上的人就全沖下去了。
别說那些來特意趕來救人的,就是他們流雲軍,即便軍令如山,也差點沒忍住不管不顧沖進去,在山上這半個時辰,忍得實在煎熬。
歡呼聲中,數萬人從兩邊如海嘯般往山下湧,紛紛朝最中間的高台沖去。
石炎并沒有急着下山,他看着下方高台上站得筆直的溫雲昔,笑道:“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