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淩眼神一厲,他雖然背叛了宣臨,但也不希望有人這麽污蔑他,正打算再紮那刺客幾刀,逼他說出真正的雇主,就被曈雲阻止了。
“夠了,帶他下去止血。”
對于曈雲而言,刺客吐出桑伏或者宣臨的名字都一樣,反正有苎覓腿上那個烙印在,桑流無論怎麽樣都脫不了嫌疑,若是能趁機讓宣臨再毀些名聲,她也是樂于見到的。
張淩其實也知道這個道理,但他跟了宣臨十年,實在不願意宣臨被人潑髒水。
但曈雲發話了,他隻能照做。
刺客隻是小插曲,即便刺客吐出宣臨的名字,也沒讓他們太在意,因爲苎覓腿上那烙印太逼真了,逼真得他們直接信了六七分。
展示傷口後,苎覓又将他的遭遇仔仔細細說了出來,從他被拖上牛車,到被紮合興救起的全過程,細到每條他記得的傷口,都一一說了出來。
離陶心疼兒子,聽到一半就哭暈了過去,由舅舅離納紅着眼支撐着他顫抖的身體。
猙獰的傷口就在面前,那些人的惡行就在耳邊,即便是最支持桑伏的占玥族人都沉默了。
桑伏是瀾州宣撫使,也是他們占玥族的族長,他們尊敬他,他的兒女卻殘忍地對待同族人,若那些少年人犯了錯,依族規矩處理便是,爲什麽要虐殺他們?
他們占玥族的孩子,就該這麽供桑家人随意虐殺的嗎?
“殺了他們,殺了那群惡鬼,給孩子們報仇!”
吼聲沙啞得仿佛帶着血,是之前暴怒的那個中年男人。
“不殺了他們,任何人的孩子都有危險,誰也躲不過!”
這話讓衆人心中一凜,是啊,随便走在街上都可能會擄走,若任桑家那群惡鬼活着繼續作惡,他們如何保證自家孩子的安全?
眼見響應的人越來越多,桑伏派來的探子焦急不已,坪西壩此時早就關了大門,倒是可以從高牆上爬出去,但曈雲還在這裏,隻要被她發現一丁點異常,必定被抓。
同一時間,桑府。
“探子怎麽還沒回來?”桑伏先後派出幾波刺客都沒得手,已經對刺客不報希望,也交代他們将帽子扣宣臨頭上,無論曈雲信不信,隻要曈雲敢當衆審問刺客,那宣臨就會被帶出來。
桑伏知道以蘇峤的手段,那少年落到他手裏,必定會借此掀起大風浪,他如今能做的就是見招拆招,将損失降到最低。
這需要時刻了解坪西壩動态,偏偏幾個探子都沒回來。
管家正要開口解釋,有人就匆匆跑了進來,“族長,不好了,他們往星越湖的方向去了。”
桑伏一個趔趄,差點倒地上,他昨天知道桑流喜歡将玩死了的扔星越湖去後,立即讓人去将那些屍骨撈起來,但派出去的人卻如石沉大海,半點回信都沒有,顯然被坪西壩的人抓了去。
管家咬了咬牙,狠心道:“族長,那些人得知真相,肯定會對我們不利,不如讓親兵裝成匪徒将他們全殺了。”
别怪他們狠心,誰讓他們要好奇真相,死了也是活該。
桑伏還沒開口,又有人慌張地跑進來報信,“族長,不好了,消息在城裏傳開了,很多人都跟着出了城。”
管家一屁股坐地上,如此大規模,根本制止不了。
桑伏閉了閉眼,咬牙道:“将十七和老六綁起來,我來給他們一個交代。”
管家聞言大驚,慌張勸道:“族長,使不得啊,不能将他們交出去啊。”
“閉嘴,照做!”
桑伏當然知道将兩人交出去的結果,但若是不交,他日後如何服衆,溫雲昔随時都能用此挑動他族人的反派神經,長此以往,連紅月軍都會被她瓦解。
怪隻怪他生了這些蠢貨,一個個隻知道享樂,享樂也就罷了,還自以爲是,留着也是禍害。
數萬人站在星越湖邊,他們沒有說話,隻靜靜地等着打撈結果。
很快,離湖近的人就驚呼出來,接着又傳出嚎哭聲,有個母親認出自家孩子的骨頭,她孩子生來就有六根腳趾,即便變成骨頭,她也認得出來。
因爲不是活水湖,岩山并未讓水依族人下水,倒是那些丢失孩子的,好幾個都不顧危險沉下去打撈,那碎骨頭就是他們撈出來的。
占玥族的傳統是火葬,家長們不忍心自家孩子待在寒涼陰冷的湖水中,不顧衆人勸阻,一次次上浮下潛,直到再也找不到骸骨,才終于放棄出湖。
最終拼出十五具骨架,除了那個六指姑娘的母親,其他人分辨不了自己親人,隻能将他們合在一起,準備殺了桑家那些惡鬼後再将他們火葬爲安。
雖然隻确認一個受害者身份,但又苎覓和紮合興證詞,有苎覓身上的烙印和那些時間不同的骸骨,已經無法反駁。
衆人怒火滔天地往黑石城趕,無論如何,桑伏必須交出那兩個惡魔,必須給他們這些族人一個交代!
蘇峤帶着人遠遠看着,本以爲桑伏會躲裏面不出來,沒想到剛圍住桑府,大門就被打了開來。
桑伏押着桑蘭和桑流出門,滿臉愧疚地朝衆人拱手:“小兒頑劣,我作爲父親更應該嚴加管教,今日當着衆人的面給他們各五十鞭,希望你們做個見證。”
說完這話,桑伏接過管家遞過來的鞭子就準備抽過去,人群中卻響起聲大喊:“還我女兒命來!”
“對,還我兒子命來!”
“殺了他們!”
“對,殺了他們,給那些孩子報仇!”
“他們不死,下一個就輪到其他孩子,必須殺了他們!”
最開始隻幾個人,漸漸跟着喊的人越來越多,直到最後,數萬人都跟着大喊起來,桑伏氣得手抖,隻能讓管家不斷敲鑼讓衆人安靜,但根本不管用,喊聲越來越憤怒,已經有了要沖殺的架勢。
桑蘭驚恐地大睜着眼,那些人看着她的眼神,仿佛要沖上來将她撕碎,她嘴被堵着,隻能不斷轉頭去看桑伏,期望桑伏能将她帶回府裏去,再派兵将那些人都殺了。
桑流也不例外,他喜歡将人慢慢虐死,喜歡看那些憤恨又絕望的眼神,此時被這麽多雙憤怒的眼神看着,他卻吓得雙腿打顫冷汗直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