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前台,沈滿知冷冷地丢下一句,“不準再收花。”
前台打了個寒顫說“好”。
幾近深夜,大廳來來往往許多人,沈滿知習慣性地朝一樓盡頭的安全通道走。
長廊裏腳步聲輕緩,人少,沈滿知能聽出身後跟着的腳步聲。
直到上了二樓,她才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着跟上來的人。
秦宴風抱着一束紅玫瑰站在一樓到二樓的平台層,微微仰頭看着她。
樓道裏隻有綠色通道緊急出口泛着綠光,以及門外投射進來的光暈,像極了那次沈滿知喝醉了“六親不認”時的冷臉相向。
然後聽到她略帶點不耐煩的小性子道,“你是不是整天閑着沒事幹?”
秦宴風神情自若的上了台階,一步一步走到沈滿知跟前,與她同層。
“不閑,追你是正經事。”
離得太近,沈滿知卻絲毫不退,擡眸緊盯着他,隻是垂在身側的手蜷縮攥緊,耳尖也爬上了粉紅。
“無聊。”
她轉身就走,被勾了一下手臂拉住。
秦宴風低沉的嗓音中透露出些許讨好來,“别聽秦鸢亂說,我身邊沒有别人。”
他沒用多大的力,沈滿知轉動手腕便掙脫了,“不必和我解釋……”
尾音消弭之際又帶着愠怒挑了上去。
秦宴風攬過她的腰身抵在牆上,低頭的瞬間露出脆弱的脖頸,想要讨要溫暖和撫慰。
“沈滿知,哪有你這樣吊着人的?”
可偏偏懷裏的人不解半分風情。
她靠在牆上,仰頭反問,“你情我願的事,怎麽就吊着你了?”
秦宴風眉心一皺,撫上天鵝似的白細脖頸,外人看起來十分強勢的動作,卻沒有讓沈滿知有任何難受的地方。
推拉門被一對擁吻的情侶撞開,光線傾斜入侵,秦宴風身子向前,遮住了了懷裏的人。
那對情侶似乎沒有注意到樓道裏還有其他人,吻得熱情似火,甚至還有水澤聲和急切的喘息。
沈滿知愣了下神,被握着脖頸與面前的人貼近,然後就是撲面而來的白茶花香和輕貼在唇上的試探。
真是奇怪,這種被拿捏命脈的姿勢,她是絕對不可能讓其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可偏偏秦宴風每次都能輕而易舉地像提着動物的後脖頸肉那般,帶點怒其不争又心疼溫柔地看着她。
淺嘗即止,似乎突然覺得這個行爲有點冒犯。
秦宴風站直稍稍隔開距離,又不至于讓人離開可觸及的範圍,慢慢平複呼吸。
似乎克制了許久,才落了一句“抱歉”。
哪有美人在懷還能不亂的?更何況,這是與他有夫妻之實的美人。
他在沈滿知面前也不是聖人,隻是怕她不喜歡突如其來的接觸,怕她反感,将原本就單薄的關系拉得越來越遠。
懷裏的玫瑰花被沈滿知揮落在地,聲響驚動了原本熱情忘我的情侶,樓道裏靜默一陣後,倒是對方先撤離了。
也瞬間将秦宴風的理智拉了回來。
他低頭看着她,眼底有些錯愕,片刻後理性占據上風。
被不喜歡的人肢體接觸或者暧昧,都是對她的冒犯和不尊重。
秦宴風從來沒有這麽清晰地認知到過,面前這個人對他是沒有感情的,他對她所有的克制、溫柔和深情,都是自以爲是。
沉默在兩人中蔓延。
沈滿知碰到玫瑰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收回,然後就看着秦宴風低頭,視線是腳邊的花。
沉默的姿勢像是在無聲控訴她的冷漠和絕情。
秦宴風彎腰,動作緩慢地撿起了花,“抱歉。”
他終究覺得是自己打擾她了。
高大的身影拾階而下,微塌的雙肩竟讓她看出幾分落寞。
良久,沈滿知擡起手,有些失神。
她真的是不小心碰到的。
回房間時,碰到京末從電梯裏出來,拿着紙巾使勁擦拭着脖子一側,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怒氣。
“怎麽了?”
京末有些煩躁地對着紙巾,正好露出脖頸那塊兒,透出血點,都有些發紫。
沈滿知上前止住她自虐般的動作,“我給你消毒,别擦破皮了。”
蘸了酒精的棉簽輕輕貼在發紫的皮膚周圍,來回滾動。
“有人鬧事,經理管不住,我下去時剛遇上那人發酒瘋,被蹭了一下……不知道衛松發什麽瘋,非得将人往死裏打,要不是家裏面來電話,保不準要發生什麽事來。”
京末輕輕皺眉,“我看是衛家給他太子爺施加的壓力還是太小,整天無所事事地往這邊跑,不知道的還以爲他隔三差五地就飛槐城來看小情人呢。”
事關衛松?
沈滿知懶懶地擡了擡眉梢,“他這是既要又要?”
兩樣都要,這兩樣是什麽,沈滿知不說透,京末也能知道。
“他和京家提了取消聯姻的事。”
沈滿知了然,收拾醫療箱,“那就是正大光明地追你。”
京末沉默了片刻,“但衛家和京家都不同意。”
話落,她若無其事地勾唇,看着身邊的人,“現在倒是我故意勾引太子爺,成了他們之間的阻礙了。”
“喜歡他嗎?”
京末倒是被這句話給問住了。
要說那位太子爺對她有任何強迫倒也不至于,他沒和聯姻對象碰過面,更别談交往或者有感情。
風度翩翩的财閥少爺,會因家族聯姻,溫柔紳士地與被家族束縛的她,交談聊天;也會肆無忌憚地帶她去賽車騎馬玩極限運動,護她安危……
會細心體貼地爲她處理莫名其妙的傷口,從來不會多問;也會在她處理棘手公事時,權勢嚣張地爲她撐腰……
更會在聯姻對象打來電話時掐着她的腰說情話,明知對她造成困擾,卻抓着她的軟肋,一次次陰鸷地靠近她……
剛開始的時候,是因爲兩家聯姻她得做傳話筒,漸漸的,關系變得不可控起來,京末自然要退出,可是衛松窮追不舍,在她身邊周旋,斬斷她身邊所有桃花,還拿她家裏人威脅。
京末将散落的碎發别在而後,“有點上頭,但能控制。”
都是成年人了,更何況,京末是從粼江出來的人,權衡利弊比兒女情長更擅長。
沈滿知不再多說,送她回去,幾步之遙的房門口正倚着穿花襯衫的男人。
不愧是走在潮流前線的太子爺。
京末突然不想回去了。
哪知衛松長腿邁開,兩三步就走到她面前,扯着她手腕,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脖頸垂眸端詳着那處紫紅。
許是剛剛在樓下揍人的怒氣還沒過,這人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不好惹”的氣息。
沈滿知抵着房門,剛要将京末拉回,就見那對誰都高傲的财閥少爺改爲攬着京末的腰,低頭吻在那塊被險些擦破皮的肌膚上。
京末愣了兩秒,在想要推開時已經掙脫不了,直到衛松放開了她。
她雖性格冷清,但也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反手就是一巴掌,“衛松你有病?”
衛松承下了,眼尾都泛着紅,看着她喃喃道,“我都沒舍得碰,他怎麽敢……”
京末氣息紊亂,直接繞開他往外走。
兩個人的感情,沈滿知不再摻和,退後一步關上了房門。
秦宴風永遠不會強迫她。
他們明明是夫妻,哪怕是難以控制地想要靠近,想要觸碰,也思慮再三,小心翼翼,最後還要說上一句抱歉,怕她嫌惡。
沈滿知混迹江湖見識的三教九流各式各樣,不是看不到秦宴風對她的那份感情。
否則,她也不會親自回來了。
隻是因爲那份感情太純粹,太直白,太溫柔,才會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一次商業剪彩儀式上。
蔣旭親自打電話給她,說是秦氏一個子項目的剪彩儀式在某展覽會的大廳舉行。
邊書作爲特邀嘉賓會在現場,秦顯國親自出席活動。
這裏頭就有點東西了,畢竟上次蔣旭可是親自帶她去ASP“見證”了兩人的隐蔽會面。
沈滿知出門後召喚了白虎,将跟蹤器拿給他,“查一下哪個組織在用。”
白虎舉着微小的跟蹤器,透着光仔細端詳了片刻,“好像見過……想起來了!境外任務的時候,對方就用的這款往我們的人身上怼,甚至差點暴露到大本營。”
沈滿知舌尖抵着糖粒,“他們都用這個?”
白虎搖搖頭,“隻遇到過一次,對方訓練有素,不相上下。”
“先去查吧。”
白虎得令走了。
剪彩儀式開始,她穿着一身休閑服站在人群最外面,頂着一頂棒球帽,微擡下颚,看着台上一排的負責人。
正中間的兩位,正是秦宴風……和一位看起來就很溫柔善良純潔的女孩。
就像秦鸢描述的那樣,适合秦宴風的可愛女人。
彩帶飄灑,衆人下台。
那女孩穿着六厘米的細高跟,下階梯時腳下一扭,偏偏朝前面男人的方向倒去。
秦宴風幾乎是下意識地扶住了女孩,手臂被女孩緊緊纏住。
一副我見猶憐的漂亮模樣,嘴角微動似乎是說了什麽,腰部軟塌似是無力,隻得緊緊靠着唯一的支撐。
沈滿知饒有興緻地看着秦宴風會作何反應,那人卻像是長了鷹眼,回頭的瞬間準确無誤地擒住了她的視線。
她不再駐足,扣低帽檐沿着長廊轉身走了。
明天一定甜起來
真的對溫柔紳士禮貌的男人沒有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