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宴風坐了會兒,接了個電話離開了。
沈滿知拿着碗下樓,廚房還有半鍋粥,她坐在小吧台又喝了一碗。
這是第三次喝到男人親手煮的粥。
第一次是感冒發燒,她食不知味,隻是爲了填飽肚子;第二次是她一身傷痕在他的住所躺了一天,醒來後喝了三碗粥,才知是美味佳肴;這是第三次,如願以償。
女傭端着托盤進來,看見要找的人,“少夫人,這是後廚準備的點心。”
她隻需要輕輕一聞,就知道是桂蘭芳的點心。
示意女傭放一邊,她輕聲道,“誰讓送的?”
女傭愣了一秒,實話實說,“七少爺專門爲各位太太小姐點的,說是請大家嘗嘗槐城最美味的點心。”
意思是大家都有份。
沈滿知讓她留下點心,但自始至終沒動一口。
稍稍有飽腹感後,她洗手上樓,一樓拐角處房間裏傳來“噼裏啪啦”砸東西的聲音,随即房門便從裏面拉開,秦時睜怒氣沖沖地往外走,正好和上樓的女人碰上。
小孩子脾氣倔,額頭蹭掉了皮,嘴角也有淤青,眼眶紅潤帶有血絲,硬是一聲不吭,整個人都在怒氣值爆發點。
若不是屋裏傳來電視啓動開機的聲音,還以爲他自個兒在屋裏生悶氣呢。
“讓我看看,和誰在打架呢?”
沈滿知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抱着手要拐進屋裏,被秦時睜攔下。
小屁孩一臉别扭,皺着眉攔住她,回過身把門狠狠一關,趕着她往樓上走。
像是在外面和别人打架打輸了,還被家人笑話的窘樣,嘀咕道,“小孩子的事,大人别管。”
沈滿知忍住笑,“疼不疼?”
“不疼.嘶!”
秦時睜抱住自己的頭往後退,“姐姐你幹嘛!”
沈滿知收回手,帶着幾分流氓氣質的笑,“被欺負成這樣,沒有還手?”
秦時睜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污漬,越蹭越髒,“他開電視就是爲了掩蓋鬼哭狼嚎的哀叫聲。”
看來兩方鬥争激烈。
沈滿知往樓上走,帶他進走廊盡頭的房間,“過來,幫你處理下傷口。”
秦時睜微愣,乖巧地走過去坐在沙發上。
跟着秦先生混就是好,住哪兒都會必備醫療箱。
她熟練的找出雙氧水和棉簽,給小孩清洗傷口上的髒東西,“戰況很激烈啊。”
秦時睜抿唇,略帶委屈,“疼痛程度百分之百,被姐姐取笑的程度百分之一萬。”
沈滿知動作輕柔,棉簽蘸取酒精消毒,轉移他的注意力,“宴席上怎麽沒看到你?”
秦時睜忍着痛,“晚上有期末模拟考,沒趕得上回來吃飯姐姐你輕點!”
沈滿知蹙眉,平時都是這樣處理傷口,哪裏會重?
秦宴風剛到門房外就聽到秦時睜的叫聲。
不知道她哪兒來的惡趣味,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創可貼按他嘴角,“給你貼個胖乎乎的派大星。”
“.幼稚。”
小少爺有幾分嫌棄,不過也沒取下來。
秦宴風壓下把手,房門打開就看到沙發上挨得極近的兩人,女人正“小心翼翼”地在秦時睜臉上塗塗抹抹。
兩人同時往後看去,秦時睜頂着派大星流淚的創可貼和他哥打招呼。
男人走過來,從善如流地接過沈滿知手裏的碘伏,代替她的位置,溫柔地替小孩處理額頭上的傷口。
“怎麽回事?回來不去宴席廳吃飯,先跑去和野人打架了?”
“.”
他哥更損,秦時睜沉默幾秒,“回來太激動了,上樓時踩空了階梯。”
除了碘伏和皮膚接觸的微疼,秦時睜面不改色地偷偷瞥了沈滿知一眼,仿佛在說:你看哥哥多溫柔!
沈滿知不屑一顧,起身坐在一邊,看着男人娴熟地替秦時睜貼上紗布,想起上次生死局滿身傷痕後的處理手法,利落幹淨,漂亮又規矩。
她視線落在男人精雕細琢的側臉,又若無其事地移開,起身去衛生間洗手。
秦宴風垂眸掃了眼他嘴角的創可貼,收拾東西将醫療箱放回原處。
他去洗了手叫上秦時睜出門,“去宴席廳吃飯。”
秦時睜吸着拖鞋往門口走。
秦宴風把着門,回頭看向屋内的女人,“今晚在這邊休息,你可以嗎?”
沈滿知大拇指磨砂着戒圈,低聲應下,“可以。”
“嗯,時間不早了,你先洗漱休息,我帶他過去,待會兒還要去書房接個視頻會議,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他交代完事情,得到沈滿知的答複後就帶上門離開了。
沈滿知站了一會兒,神色帶點難以察覺的疑惑。
突然有點不太适應,有人給她安排好一切,會報備自己的行程,會随時都先征求她的意見,也會告訴她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他。
利益捆綁的夫妻關系,他竟然也做得這般得體。
沈滿知閉眼輕呵一聲,興緻缺缺地摘下戒指放在床頭,去衣櫥找了換洗衣物。
挑了半天,沈滿知無言以對。
除卻兩件睡袍,都是清透薄絲的綢面睡衣,她随手挑起一件黑色睡裙,兩根細細的帶子嵌着流蘇,蕾絲勾邊的裙擺剛剛垂至大腿,性感又妩媚。
她無聲地眨了眨眼,冷靜地收回手。
最後才翻到擱在最裏面的一套冬季常規睡衣,遮得嚴嚴實實,沒有絲毫猶豫,她捎上裏衣進了浴室。
十點半左右,秦時睜發來消息,問她加不加餐,她正倚在陽台門邊接電話,“年後我可能沒空,最好是現在這段時間。”
“當然越早越好,這邊的意思是怕您來不及準備。”
沈滿知瞥了眼消息,回複:不好吃。
她語氣冷淡地戳穿電話那頭的人,“你們什麽時候開始爲合作夥伴考慮了?每一次幫你們解決掉爛攤子,你們内外矛盾就像異軍突起般重疊,不先處理好關系,就找人做事,最後還要浪費錢去擺平。”
沈滿知輕聲嗤笑,“你幫我問問上面的人,是不是人傻錢多?”
【時針:帶你去吃野味。】
她立馬回複:走。
電話那頭絲毫沒有心虛,笑道,“反正錢都是進你的口袋,你做事,我們放心。”
沈滿知沒了耐心,和對方約好時間就挂了電話。
秦時睜說帶她吃野味,她連衣服都沒換,就跟着人下樓,結果小屁孩帶着她往後院走,穿過一條長廊,到了露天花園。
黑燈瞎火的,秦時睜讓她小心别踩到他上個周種的小白菜了。
哦,原來是菜園子。
沈滿知停住腳步要回去,秦時睜在一處微弱的盞燈下彎着腰激動地叫她,“姐姐快過來!”
她一言難盡地看着傻裏傻氣的秦時睜,擡高腿避開小白菜,走過去,“你說的野味就是野菜?”
“純天然,無污害,”秦時睜拿着刀鞘使勁地扒拉了幾下,扯出來一個白花花的東西遞到她面前,眉開眼笑,“姐姐你吃這個!”
上面沾滿泥土,秦時睜也注意到了,又縮回手,“你等等我。”
說着又找了個地方扒拉,掏出來另外一個,他抱着兩個白團子往菜園邊緣的溝渠走了幾步,打開引水開關,洗幹淨後招呼沈滿知過去。
兩人坐在石闆路上,秦時睜把最大的那個給她,“這個叫地瓜,我和爺爺一起種的,超級清脆超級甜,你嘗嘗。”
沈滿知沒有掃他的興,接過來,秦時睜本來想給她把皮一起剝了,她拒絕了,接過刀子劃了幾下,順着地瓜根莖撕開,香甜味立刻散發開來。
秦時睜抱着地瓜啃,“以前爺爺帶我去鄉下感受淳樸的民風,有個伯伯從地裏給我挖了一個地瓜,他說城裏人吃得少,都不知道這東西有多美味,姐姐你肯定也沒吃過,我們的種子都是在伯伯家買的,種出來的地瓜又脆又甜。”
沈滿知咬下去,滿口都是清甜的香。
她吃過,在國内一處邊陲小鎮的田地裏,個頭不大,口感幹澀,卻是當時最寶貴的食物來源。
“是挺好吃的。”
秦時睜啃着地瓜語氣輕快,“爺爺也誇我手藝好!”
吃着吃着,秦時睜就沉默下來,沈滿知側眸看了他一眼。
秦時睜輕聲道,“姐姐,你今天看到秦琅了嗎,就是二爺爺家的那個非主流留洋孫子?”
沈滿知撕着地瓜上的皮莖,“他怎麽了?”
“剛剛我就是和他在打架。”
想起秦琅稱秦宴風爲小叔,她挑眉,“你也算他小叔吧,他一個晚輩還欺負你啊?”
秦時睜詫異,“你怎麽知道的?”
沈滿知不答,隻提重點,“但是他是二爺爺的孫子,按理來說,你們是同輩。”
秦時睜似乎歎了口氣,狠狠咬了一口地瓜,“他其實是秦家最邊緣的旁支,小時候就過繼到二爺爺的女兒秦蔓三姨家,升了輩分。”
因爲是過繼之子,秦蔓一家又忙于醫學工作,都是主刀手,對過繼來的小兒子更是疏于管教。
于是老爺子就常常把秦琅帶在身邊,讓秦琅随時都可以回老宅,正好與年齡差兩歲的秦時睜做伴。
哪知兩人并沒有和平相處,而是水火不容。
“他霸占我的玩具,搶我的卧室,欺負我的朋友,還在爺爺面前裝乖巧……”
秦時睜越說越委屈,神色黯淡,“現在他回來了,爺爺肯定更喜歡他了。”
啧,和以前的她同病相憐。
沈滿知安靜聽完,揉了揉小孩的腦袋,“怎麽會呢,你是爺爺的親孫子,秦琅的父母不在身邊,自然是要對他照顧一些,但是不管怎樣,你得記住,爺爺很疼愛你。”
“要先相信爺爺,用眼睛去看,再用心去感受,你和秦琅打架,爺爺隻會心疼加倍。”
她溫柔規勸,沒有哪一樣不是經驗之談。
(本章完)